第三種婚姻(6)_劉愛武

六

　　人為什麼要長大？哥哥為什麼要變心？穆嵐自斟自酌，一杯接著一杯。李建國對自己的淡然冷酷和無情，與對顏丹青的關切寵愛和溫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深深刺痛了她，讓她感到格外的孤苦伶仃。她的心仿佛變成了一片薄膜，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對於她來說都是一種刺激，都會讓她的心顫抖，都會讓她感到痛苦和難堪。時間要是能永遠停留在哥哥上大學以前該多好。不知從什麼時候，穆嵐開始有了酗酒的習慣，酒精真是個好東西，它可以麻醉人的神經，可以讓人暫時忘記一切痛苦和煩惱。

　　李建國奪過穆嵐手中的酒瓶：「嵐嵐，不能再喝了。」

　　穆嵐伸手去搶酒瓶：「哥，我的酒量大著呢，不會醉的。」

　　「那也不能喝了。」李建國將酒瓶遞給服務員，示意她拿出去。

　　「哥，我的生日為什麼不讓我多喝一點？為什麼？為什麼？哥？」穆嵐趴在餐桌上哭了起來。

　　李建國有些尷尬地對顏丹青說：「她喝醉了。」

　　顏丹青有些同情地看著穆嵐，她能體會到了穆嵐的痛苦。愛一個人，有時候是身不由己無法用意志來控制，哪怕明知這種愛沒有結果。顏丹青不知道穆嵐能不能看清擺在她面前的事實，她哥哥不愛她，永遠都不會給予她期望的愛情。從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顏丹青真心希望穆嵐早日看清這一點，早日從這種單相思的折磨中走出來，早日擁有自己的家庭和幸福。不要再對建國抱有幻想，不要將自己的一生耗在這段沒有結局的感情上。

　　解鈴還需系鈴人，或許自己應該給他們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去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顏丹青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了，她輕聲對李建國說：「穆嵐喝多了，開車挺危險的，你送她回去吧。」

　　李建國對顏丹青說：「我們一塊送她回家吧。」

　　「不，老大，你還是勸勸她，有些事情應該讓她明白。」

　　「難道我做的還不夠明白？」

　　「或許，還應該說明白，穆嵐不小了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幫著丈夫將穆嵐塞進了路虎，顏丹青終於松了口氣。當她把自家汽車開出停車場開到人潮湧動的大街上後，剛剛鬆弛的神經又緊繃起來，攥著方向盤的手不知不覺滲出了汗水。

　　第三章心和身體都需要慰籍

　　早上八點，顏丹青一如往常地走進威尼大廈十六層，顏丹青所在的馨島集團華中分公司，便在這裡辦公。

　　馨島集團是一家專營電子產品的外企，總部在北京。目前，顏丹青在這家公司擔任綜合部經理兼總經理助理。她在這家公司整整工作了十年，歷經了公司從小到大由弱變強的發展過程，算是公司裡元老級的人物。

　　偌大的公司裡只有顏丹青和三名清潔工，顏丹青總是提前半個小時到公司，儘管她是公司裡的中層幹部，可她也是王總助理。十年如一日，她一直認真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王總的辦公室裡有不少檔和資料，還有一些他隨手寫出來的東西。他不善整理，一天忙下來，辦公桌上總是亂糟糟的，顏丹青便利用早來的半小時幫王總整理歸類。

　　李建國說這些年顏丹青簡直是在為馨島賣命，馨島不知道壓榨了她多少剩餘價值。可顏丹青並不這樣認為，她覺得自己在辛苦工作的同時也吸收了等量的見識，得到了相應的高薪回報。這樣一想，再苦再累也是划算的。她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明智的正確的。

　　顏丹青大學畢業那年，馨島集團華中分公司正好成立。同學們個個削尖腦袋往行政、事業單位擠，其中包括她的男友李建國，她沒去湊這個熱鬧，本地同學中唯有她進了企業。當時，大家普遍認為企業是最不穩定最不牢靠的單位，隨時可能倒閉，隨時可能下崗失業。同學們都怕分到企業，但凡有些關係的都會想方設法避開企業。十幾年的寒窗苦讀正待收穫之時，誰不想有一個穩定的工作？

　　實際上，她是所有同學中最有能力進好單位最有資格端鐵飯碗的人。首先她是學校有名的學生作家，大學四年出版了一本散文集和一部長篇小說；其次她身後有一道光環，她是烈士的女兒。父親犧牲時隔一年，國家和政府都沒有忘記她這個烈士的後代。畢業分配前夕，市級領導親自出面為她搭橋鋪路，她卻將這個機會讓給了來自山區，更需要特殊待遇的男友李建國。

　　顏丹青看起來文弱又溫順，事實上她是個有頭腦、有主見的女人。對於即將面臨的畢業分配，她沒有盲目地隨波逐流，而是對未來社會發展做了認真仔細地分析。她認為社會要發展靠的是經濟，經濟發展靠的是企業，企業最能體現人的價值，企業是展示才華和顯示能力最大的舞臺。當同學們都在忙於拉關係找門路走後門的時候她也沒有閑著，不同的是她忙於在人才市場和招聘會上挑選優秀企業。就是在這樣一個招聘會上，她第一次見到了王總，第一次接觸到外資企業。她被王總以及他身後的企業所吸引。特別是王總，她在他身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王總和她父親差不多年紀，他們都是那麼成熟，那麼穩重，那麼風度翩翩，甚至在神韻上都有幾分相似。隨後，王總的一番慷慨激揚的前景預測，更是讓她看到了未來看到了希望，她也因此走進了這家外資公司。

　　如果一個人的價值可以用金錢來衡量，那麼剛參加工作不久的顏丹青確實失落過。在檢察院工作的男友李建國，剛上班就領到了他第一個月的薪水二百八十元。行政、事業單位的確有它的優越性，可以先拿工資後工作。不過一個月後，當顏丹青領到她第一份薪水時，她的感覺就是揚眉吐氣。她的固定工資是五百五十元，整整是男友工資的兩倍多。這讓李建國和那些端上鐵飯碗的同學們有些瞠目結舌。一年後，當那些行政事業單位的同學們還在為每月能有兩三百元的固定工資而沾沾自喜時，顏丹青已經步入高級白領階層，她的固定工資過了千元，加上獎金年收入已達兩萬多。她的泥飯碗遠遠超過了同學們的鐵飯碗。

　　如今，剛過而立之年，她已經有房有車，擁有了別人夢寐以求的小康生活，成了同學們人人羡慕的對象。他們說她運氣好，殊不知沒有卓識的遠見何來好的運氣！每每想到這些，顏丹青的心情就會變得無比愜意。如果不是在上班，恐怕她還會笑出聲來。

　　從王總辦公室出來，顏丹青到各個部門轉了一圈。公司秩序一如既往的井然有序。員工們已經全部到崗，大家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安心工作，努力為公司創造效益。人才的趨之若鶩和效益的蒸蒸日上讓這裡的每位員工都有一種自豪感和優越感。畢竟較其他上班族而言，這裡擁有的不僅是一流的辦公條件，更有優厚的薪資待遇。

　　檢查完上午的工作，顏丹青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今天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必須完成，一條在公司內部傳播很久的小道消息終於變成了事實，總部給他們公司派來了一位副總經理，這位名叫黎海風的副總經理將于今天晚上抵達南江市。不巧的是，公司的一把手王總和二把手張副總都出差在外，最快也要深夜才能趕回。那麼，身為綜合部經理的顏丹青只能責無旁貸地承擔起接待新副總的任務，她今天必須為這位新副總騰出一間辦公室來。

　　顏丹青有些依依不捨地在自己的小天地裡踱來踱去，從辦公室到會客室再到衛生間。她在這個套間裡呆了整整三年。如今，她準備將這個套間讓出來，讓給新來的黎副總。這種格局的辦公室在公司總共只有三套，分別被王總、張副總和自己所佔用。黎副總的到來，無疑使她在公司的職權排名後退了一步，她不再是公司的老三，理所當然就不能再享用屬於老三的物質優待。

　　顏丹青並沒有因為職權後退而感到傷心，她是一個權力欲望不強的女人。不過失落就有一點，她有些捨不得這個小天地。三年來，她在這裡度過了大部分時光，她也捨不得這裡的窗外風景，三年來她透過這小小的視窗，看到了不少城市變化和世間風雲。

　　下午，顏丹青為自己選中了一間辦公室，是一間很少使用的小會議室，有四十平米大，坐南朝北，窗戶正好對著威尼大廈中部兩萬多平米的綠地廣場。工作累了，看看窗外的青山綠水，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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