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大女三十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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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婆婆她不把上一輩的仇報在我們下一輩的頭上。否則,她若像她婆婆對她那般對我,我想我的結局不外乎兩種:在沉默中爆發,或在沉默中滅亡。總之,以我傳統的性格,我是一定會先沉默著忍受一陣子的。 回了房,關上房門,夫君鄭倫一把把我摟入懷中:「感冒好了?」我不吱聲,心中鬱鬱:這婚結的,怎麼才沒兩天,新婚的幸福感就被內憂外患取代了呢?奶奶和蕭之惠,我上輩子欠她們倆的吧。鄭倫撓了撓我的後背:「想什麼呢?」我避重就輕:「想新貨源的事兒呢。」我的話倒也不假,目前我還真是事業家庭齊艱難。 「還沒找到合適的?」隔行如隔山,鄭倫並不瞭解我們二道販子在選擇貨源時必須的謹慎。 「我單槍匹馬、分身乏術,既要顧家,又要顧店,哪有那麼多工夫去拓展新出路?」我把自己誇張成了日理萬機。 「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來。家裡不是我有媽嗎?店裡不是有小甜嗎?」鄭倫又把我貶成了遊手好閒。 聽著婆婆在廚房洗碗的水聲,我也不好再辯駁自己的顧家,只好說:「奶奶好像對我婆婆不太好。」而且,她對我也不太好。我心想。 「她觀念舊,重男輕女。她認為,女人就該什麼活兒都幹,就該什麼氣都受。」 我大驚失色:「而我婆婆就一直這麼受著?」 「怎麼會?我爸過世前,還有我,這不都一直保護她嗎?」鄭倫兩臂圈著我,晃晃悠悠。 「那這樣吧,我和我婆婆聯手,推翻奶奶。」我右拳緊攥,高高上舉,鬥志昂揚。 鄭倫箍緊我:「別別別,那可是我奶奶啊,我親奶奶啊。媳婦兒,相信我,我一定多幹活兒、多受氣,伺候好你們三個女同志。」 「那你還不去廚房洗碗?」我瞪眼。 「好好好,我去。」鄭倫唯唯諾諾,可剛一開門,就看見婆婆正欲敲門,手中還端著一盤已切成塊兒狀的蘋果和梨。婆婆一笑:「小仙,吃吧。」這次換我熱淚盈眶了:自從我小學畢業後,我親媽就至多是把洗好了的水果囫圇交到我手上,而如今,叉著叉子的塊兒狀水果竟又重歸我的人生了。母愛,多麼洶湧的母愛! 我暗暗下決心:從明天開始,我要天天幫我婆婆刷碗。她要是阻攔我,我就把她綁在椅子上。 再度關上房門,鄭倫又摟住我:「我媽好吧?」另一手還往我衣服中探去。他這一探,再加上我婆婆端來的蘋果、梨,我幾乎要忘了穿緊身毛衣的蕭之惠,忘了遞給我菜刀的奶奶。 可正當我和鄭倫呼哧呼哧地向床逼近時,我們二人的手機卻齊齊作響了。就這樣,我這漫長的一天,並沒有如期結束在旖旎的夫妻生活中。 我和鄭倫的手機都放在書桌上,我一看,我手機上顯示著焦陽,而鄭倫的手機上,則赫然顯示著蕭之惠。我那剛被欲火取代的慍火,再一次取代了欲火。我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喂字,送給焦陽。我右耳聽見焦陽說:「唐小仙,孫佳人在不在你那兒?」左耳聽見鄭倫對蕭之惠說:「好,我馬上上網。」 「不在,不在。」我不假思索。見鄭倫掛了電話,去開筆記本上網,我這才空出心思反問焦陽:「她怎麼了,沒回家?」焦陽順勢控訴:「我可真受不了她了,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唐小仙,你說說,我們這日子該怎麼過?」我的心思不夠用了:問我,我怎麼知道?我自己的日子還沒過好呢。 我緩緩移到鄭倫的背後,看見他登錄MSN,並傳輸檔給「之惠」。之惠緊著開腔:不好意思,打攪你和嫂子了吧?嫂子感冒好點兒了嗎?我的血液又開始往腦門兒上湧:這「嫂子」,是叫給誰聽呢?真是人前一套,人後又一套。 而焦陽還在喋喋不休:「我真是受夠了孫佳人了,她自以為是、自私自利。」我伺機嚷嚷,以將鄭倫的目光從之惠處勾引到我處:「焦陽,她孫佳人是你自己挑的媳婦兒,不是父母之命,也不是媒妁之言,你們這才結婚幾天啊,你就翻臉翻成這樣了?」我這一嚷,焦陽不做聲了,鄭倫敲鍵盤的聲兒也沒了。我再接再厲:「就算她有她不對的地方,你也要檢討檢討你自己的態度吧。」焦陽嗯嗯了兩聲,就把電話掛了。鄭倫扭臉斜睨著我:「大晚上的,你嚷嚷什麼啊?」 我斜睨回去:「嚷的就是你們這些狗男人。」 第二天,是小甜的休息日,一大早,我就鐵青著臉去了「小仙女裝店」。孫佳人的手機依舊打得通,但沒人接,而我已打通了二三十次了。我心想:也許,鄭倫說的話是對的。 昨晚,鄭倫一邊和之惠MSN,一邊腆著臉說我:「你信不信,孫佳人生你氣了?」「生,生我氣?幹嗎生我氣?」回想著孫佳人以前動輒滋擾我,可今天,她離家出走竟都不來投奔我,我不禁心越來越虛,氣焰也越來越低。鄭倫哼了一聲,接著說:「因為在她家吃飯時,你和她男人公然調情。」「我,我……」我幾乎在「我」之後說出「操場」的「操」來,「調情?這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鄭倫又哼:「愛情的眼睛裡,可揉不得半點沙子。」 可不是嗎,我會看著鄭倫的MSN對話方塊而生氣,那孫佳人自然也會看著焦陽給我夾菜並褒獎我為好女人而生氣。我們誰的眼睛裡也揉不得沙子。 中午,鄭倫自汽修廠取回復原了的麵包車,來接我去載自廣州貨源處發來的最後一批貨,之後再去我婆婆之前工作的餐館中定酒席的功能表。 我剛鎖上了店門,就碰見店面的房東溜達了過來。那禿頭的中年男子背著手:「怎麼又關門了?」我訕笑:「啊,有點兒事,出去一會兒。」房東陰沉著臉:「我可發現了啊,你老有事,老關門。咱們這可是商業街,是集體,可由不得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啊。集體的形象,人人有責。」我連連俯首:「是是是,我保證就這一次了,最後一次。」 媽的,姑奶奶我每個月交你那麼厚一摞鈔票,都白交了?我就樂意交著房租不做生意,你怎麼著吧?這是我內心的呐喊。 我和鄭倫共處一輛車,心卻像隔著一條河。他問我:「找著孫佳人了嗎?」我搖搖頭。他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嘴臉:「她啊,就是生你氣了。」又是昨晚的老生常談。我不言不語,心想:男女間這點兒心思,除了嫉妒,就是被嫉妒,再沒點兒別的新鮮的了。鄭倫自顧自地說得淋漓:「唐小仙,被人誤會的滋味兒不好受吧?所以啊,你以後別再誤會我和小蕭了啊。」我飛刀般瞪了鄭倫一眼:「那你以後讓她別穿那麼緊的毛衣,你們倆也別坐得那麼近。」真是的,這廝真是欺人太甚,我不發威,他自己還就威風了。鄭倫瞥了我好幾眼,說了一句:「不可理喻。」 瞧瞧這局面,還請什麼喜酒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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