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62)_學達書庫

六十二

　　左川心裡不禁有些感動，雖然他也早已感覺到兩人的關係正在變得越來越疏遠，但在他今天遇到這個天大的煩惱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還是對方，而對方對他的關心和瞭解也好像還是和從前一樣，並沒有絲毫的減弱。

　　左川給宋洪剛的茶杯又倒上了一杯，沒有抬頭，兩眼看著茶壺，說道：「洪剛，你炒股嗎？」

　　聽他冷不丁地這樣問自己，宋洪剛知道自己好朋友的煩惱肯定是來自股票。但他並不詢問，而是淡淡地說：「我不炒股，對那東西不感興趣。倒是我老婆周梅，前些日子迷上了。對了，還有我媽，自從你上次給她買了那台電腦，她再也不用上交易大廳了，天天守在電腦前，看著股票行情，誰說也不聽。」

　　左川聽了這些，仍然沒有抬頭看宋洪剛，只是伸手拿起自己的茶杯，放到自己面前。他輕輕地吸了口氣，便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在這一刻，他似乎感覺所有的煩惱都被拋到九宵雲外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睛，喝下了茶水，然後抬起雙眼，直視著對面的宋洪剛：「洪剛，那你對股市是怎麼看的？我今天特別想聽聽你的看法。」

　　宋洪剛斟酌了一下，淡淡地說：「怎麼說呢，股市肯定有它的魅力，或者說是魔力，要不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股民。但是，你要知道，既然它是一個市場，是一個商業行為，那它就無法違背商業的最根本的原則——逐利。」

　　說到這裡，宋洪剛停了下來，他把面前的那杯茶喝了下去，這才抬頭看向左川。

　　見左川仍然是一言不發等著聽自己繼續說話，宋洪剛明白對方肯定不會主動對自己說出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因不願傷害朋友的自尊心，他不再準備詢問對方，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既然都要逐利，那肯定這個利得有個來源。也就是說，你掙了我的錢，我就得掙他的錢，那他又去掙誰的錢呢？誰又能保證自己的錢不被別人掙去呢？在這個市場中，誰才是最終的贏家？」

　　左川聽到對方這幾個連續的問題，心中不禁一驚，這麼淺顯的道理自己以前怎麼就沒想過呢。

　　然而，宋洪剛又接著說了一番話，更讓左川此時有了一種如夢初醒般的大徹大悟。

　　「前些日子，我看了一本佛經，是釋迦牟尼成佛的故事。裡面有一句經文是這樣說的——彼有世界，名曰無勝。我覺得這句話用來形容股市最合適不過了，股市是什麼，就是一個沒有勝利、也沒有勝者的世界……」

　　09青春的顏色

　　二00一年七月的一天，星期六，騫州科技市場門口。

　　正是中午，天上的驕陽似火一般，柏油路面仿佛都已經被它曬化了，明晃晃地刺人眼睛。科技路這條平日裡繁華擁堵的馬路，此時也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除非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外出。

　　一輛公車緩緩停在了車站，幾名乘客互相謙讓著從後門下了汽車。這倒不是因為他們的素質有多高，而是大家都害怕被對方的一身臭汗熏倒。

　　方軍最後一個下了車，他用手遮在自己的額頭上，快步走向科技市場的入口。一邊走他一邊用手拽著後背上的襯衣，想讓已經粘在一起的脊背和襯衣之間能透進些空氣。

　　一個月前，方軍給自己的老闆左川提出了建議，讓對方把KTV區的歌庫進行升級，左川不僅支持他的這個想法，更是把這件事情全權地安排給了他。於是，方軍利用業餘時間四處打聽、調研，最後，得到了左川的同意後，他終於確定了升級歌庫的具體方案。

　　幾天前，他給在科技市場上班的劉辰打了電話，詢問對方有沒有過這種升級歌庫的經驗，劉辰對他的答覆是雖然她的公司沒有做過這種業務，但她的同事毛忠曾經兼職幫別的KTV做過系統維護，技術上不會有任何障礙。

　　聽完劉辰的回答，方軍又考慮了幾天，最終還是決定找劉辰的同事來完成這項工作。因為雖然科技市場裡能做這單生意的大有人在，但他自己對微機幾乎一竅不通，很擔心找了不熟悉的人合作會被對方欺騙，給成歡帶來損失，他更擔心自己辜負了左川對他的期望。

　　因此這天早上回到家中，他又給劉辰打了電話，約對方面談。劉辰也愉快地答應了，讓他中午過來找自己，說是中午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可以詳細地和他談談。

　　這時方軍已經走進了市場大廳，他沒有再像上次一樣迷路，而是很快便找到了劉辰所在的公司。

　　一見到方軍，劉辰興奮地跳了一下，笑著埋怨他：「方軍，你終於來了，都快餓死我了。」說著她拿起一把遮陽傘，不由分說地拉起方軍的胳膊就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頭沖公司裡的另一個員工說，「馬姐，我出去吃飯了。」

　　出了大廳，劉辰撐開了她那把精美的遮陽傘，擋在了兩人的頭頂。方軍有些不好意思，閃了出去：「不用不用，我一個大男人不用這麼嬌氣。」

　　劉辰則大方地跟了上去，把他遮在下面，一臉壞笑地抬頭看他：「哎喲，咱們的方大英雄還會害羞啊？我還以為你這種連城管都敢打的大英雄什麼都不怕呢，原來是個老封建，害怕和女孩一起撐傘啊。我又不會吃了你，來吧，太陽這麼毒。你要實在不願意，我退出去，你一個人用傘?」

　　聽她這樣說，方軍趕緊接道：「哪能，咱們一起撐吧。」他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遮陽傘，撐在兩人中間。走了幾步，不知是不是由於外面的太陽太過毒辣，劉辰的身體竟越來越向中間靠攏，弄得方軍臉上一片通紅。

　　好在沒走多遠，兩人便到了市場旁邊的一家小飯店。「就是這兒，走，今天我請客。」劉辰說完便推門進去了。

　　飯店雖然不大，但還算整潔明亮，最令人滿意的是，屋裡面還開著空調。

　　因此劉辰一進飯店就高興起來：「怎麼樣，我選得這地方還行吧，多涼快。」她快步來到靠近窗戶的一張桌子前，沖方軍招手，「快來，一會兒就沒地方了。」

　　兩人坐好後，服務員也跟過來了。方軍接過菜單，遞到劉辰面前：「劉辰，說好了，今天這頓飯我請。你別跟我爭，要不我就不和你談這筆生意了。」

　　劉辰看他一臉認真，便笑了笑：「呵呵，好吧。既然你願意既讓我掙錢，又請我吃飯，那我何樂而不為？」說完，她點了一葷一素兩個炒菜和兩碗米飯，然後把功能表還給了服務員。

　　方軍對她剛才的話有些沒聽懂，可守著外人又不好意思問。等服務員走了，臉上才帶著困惑問道：「不是你的同事來做這事嗎，怎麼又成讓你掙錢了？」

　　「哈哈，你是真傻還是裝糊塗？這次你是不是又打算一分錢好處不掙啊？不過，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會白給我那同事聯繫生意的，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似的整天當雷鋒呀。現在這個社會啊，沒有白幫忙的，別說是普通同事了，就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劉辰一邊喝著桌上的茶水，一邊回答方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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