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61)_學達書庫

六十一

　　想到這左川聲音低了下去：「衛東，不是我埋怨你，可是現在怎麼辦啊，我真是沒辦法了。」

　　施衛東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安慰道：「左川，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現在還在外地，沒回騫州，今天的行情我也是剛才才聽朋友說的。你要知道，股市是任何人都左右不了的，其實我對上次的消息也很抱歉，可是我不跟你說了嗎，那是舜城輪胎公司內部的問題，我們也左右不了人家公司不是？我前幾天得到了消息，舜城輪胎上次沒公佈的十送三的分配方案，這次中報就會公佈了。你再等兩個月，公司一發佈中報，你不就解套了？再說了，現在是牛市，出現震盪和回檔根本不可怕。你別被一個跌停就嚇住了，調整完這兩天，股市就又漲上去了。相信我吧，我還能騙你嗎，老同學？」說完這些，他沒有再等左川說話，便扣掉了電話。

　　左川拿著手機，聽著裡面傳出的「嘟嘟」聲，一動不動地呆坐在那裡。半晌，他才自言自語說道：「老同學，老同學……」

　　在左川煩躁而無奈的這個時刻，他的手下——方軍的心情卻是甜蜜而興奮的。

　　早上六點下了夜班後，方軍回到自己的住處，並沒有立刻睡覺。他像所有剛剛擁有了第一部手機的年輕人一樣，躺在床上把手機的所有功能都研究了一遍。他把自己所有親戚、朋友、同事、同學的電話都輸到手機裡，然後又選了一首自己最喜歡的歌作為鈴聲，最後玩起了手機自帶的小遊戲。折騰了兩三個小時，電池裡的電終於被他徹底地耗盡了，他這才拿出楚青青隨手機一起送給他的充電器，萬分不舍地把手機放在床頭充電。之後，他的興奮也漸漸被睡意所取代，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夢中，他又自然而然地夢到了那部手機，夢到了送他手機的那個美麗女人……

　　下午三點半，當他一覺醒來的時候，下意識地伸手去拿起了床頭的手機。放到眼前一看，他才發現不知何時竟已經有人給自己發了短信。他有些奇怪，因為這個手機卡是楚青青昨天放在手機裡一起給他的，他還沒來得及通知任何人。

　　揉了揉眼睛，他坐了起來，調出了那條短信。只見手機裡顯示出一行清晰的文字：「方軍，祝你生日快樂。謝謝你。青青。」方軍心中立刻生起一陣溫暖，他不禁有些感動。調出對方的號碼，他想給楚青青打

　　過去。

　　可是手指在鍵盤上停了半天，他都沒有勇氣按下那個撥出鍵，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對對方說些什麼。猶豫了很久，他終於還是放棄了打電話的念頭，而是寫下了一條短信：「青青，你太客氣了。應該是我謝謝你，因為今天只有你記得我的生日……」

　　於是，兩個年輕人你來我往地開始了短信聊天……讓我們再回到左川的辦公室裡，看看這個可憐的商人吧。「老同學，老同學……」左川喃喃自語了好幾遍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拿起手

　　機，找到一個曾經非常熟悉、最近幾年卻很少撥打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喂，左川啊，你好啊，在忙什麼？」電話裡傳出的是左川最好的朋友、宋洪強的

　　哥哥、騫州技術監督局的普通工作人員——宋洪剛的聲音。「洪剛，我沒忙什麼，自己在辦公室呢。現在有時間嗎，能出來聊聊嗎？」聽了左川有氣無力的聲音，宋洪剛幾乎沒作思考，便答應下來：「好啊，反正我也

　　快下班了，你說去哪兒？」「去靜逸茶樓吧，我一會兒去接你。」扣了電話，宋洪剛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心裡產生了一絲感慨。這幾年，看著左川在商場上順風順水，生意越做越大，宋洪剛打心裡為自己這個精

　　明能幹的好朋友感到高興和自豪。然而，隨著兩人之間的身份和地位的差距越來越大，兩個男人的友誼也似乎變得越來越淡了。除了逢年過節，兩人一年見不了幾次面，偶爾打個電話，也似乎有了隔閡，雙方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當然，宋洪剛並不會埋怨自己的朋友重利輕友，恰恰相反，每年的中秋和春節，左川都會給宋洪剛的父親宋陽送一份厚禮。提起左川，宋家一家人也都會讚不絕口。而這一切，都沒能阻止住宋洪剛和左川之間友誼的淡化。

　　宋洪剛時常也會分析，兩個原本親密無間的知心朋友，為什麼會越走越遠，難道真的只是因為財富和地位的原因？儘管他完全明白這其中最根本的因素是兩個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開始出現了明顯的差異，但他仍然不願面對這個現實。這個傳統男人的內心深處，仍然渴望著古人間那種肝膽相照的兄弟情誼。

　　所以，聽了左川剛才的話，宋洪剛立刻知道對方碰到了煩心事。在這個時刻，對方想起自己這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似的人物，說明對方心裡也仍然是把自己當成最好的朋友，這不禁讓宋洪剛心裡有一絲感動。

　　他還沒來得及有更多的感慨，左川的車已經開進了技術監督局的大院。宋洪剛在窗口看了一眼，便起身迎了出來。

　　不一會兒，兩人便驅車來到了靜逸茶樓。

　　當時，茶樓在騫州這種小城市還是一個新生事物，整個騫州都沒有幾家。去茶樓的人多半是些有錢又有閑的人，畢竟，一壺賣價在上百甚至上千元的茶水並不是人人都消費得起的。然而，仍然還是有很多所謂的高層次的人士喜歡光顧這種地方。當然，他們選擇這裡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人是為了品嘗高檔純正的茶水，有的人則是為了觀看神秘美妙的茶藝，還有的則是迷戀那種清靜悠然的意境。

　　靜逸茶樓無疑又是騫州的幾家茶樓中最受歡迎的一家，因為它可以滿足上面那幾種人的所有需要。古色古香的裝修風格，專業的茶藝技師，以及從南方空運而來的最新鮮最高檔的茶葉，無一不吸引著那些高層次人士。

　　進了茶樓，兩人坐到了一個幽靜的隔斷裡。左川沒有謙讓，叫過服務員，點了一壺上等的碧螺春。

　　在悠揚深遠的古典音樂的伴奏下，茶藝技師一絲不苟地給兩人表演茶道。左川有些不耐煩，他揮了揮手，讓技師退下，自己親自給對面的宋洪剛倒上了一杯。

　　宋洪剛接過茶杯，品了一口，微笑著說：「怎麼，老左，最近喜歡上茶道了？我對這可不懂行，喝不出好壞來。」

　　左川苦笑了一聲：「我不也是什麼都不懂？有幾個生意上的朋友，有時叫我過來喝茶，都是他媽的附庸風雅罷了。」

　　宋洪剛知道左川今天約自己出來肯定不是喝茶這麼簡單，而且他能選擇這種地方，無疑就是要跟自己促膝長談，於是，宋洪剛主動地問道：「老左，怎麼，有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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