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171)_張曉宣

一七一

　　阿爾芒本身就是一個未曾經歷過太多世面的年輕人，他有著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愛，但他泯滅不了男人的那份嫉妒與霸佔之心，他也不能為愛情而放棄自己的一切，他如果放棄或離開自己的父親將一無所有。他愛她，但他不能夠擺脫世俗的一切去真正地享受體驗愛情，他更沒辦法完全地接受與擺脫瑪格麗特的身份與不好的過去。看起來他是造成瑪格麗特悲劇的的人，可難道他不也是一個受傷更深的人嗎？瑪格麗特死了，可他卻活著，在無限的痛苦之中苦熬，這一切都太殘忍了！

　　最初讀的時候，我非常痛恨阿爾芒的父親，是他的虛偽、自私把瑪格麗特再次推入災難之中，是他間接地把這個可憐的女人害死的。可是仔細想了一下，作為一個父親，為了自己女兒和獨生子的幸福他不得不這麼做，不得不去求這個可憐的女人，這看起來好象也沒錯，而且他也是對瑪格麗特充滿了父愛的，雖然她是個妓女，但他對她還是用心對待的，這樣的父親算不算好父親呢？看到這我想起了馮迪，我捫心自問，他算不算一個好父親呢？雖然我從小就不喜歡他，到現在也恨他把我關在這裡，讓我不見天日，也象阿爾芒的父親那樣把我和愛人分開，但其實他也是一片好心，他第一是怕我被員警抓起來槍斃，第二是怕我繼續學壞，雖然把我關在這，卻始終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想吃什麼他就給我做什麼，冬天怕我冷夏天怕我熱，有好吃的他自己可是捨不得吃一口，而且他給我花的錢都是他辛辛苦苦揀破爛賺回來的，唉，他也真不容易，如果有一天我出去了他又老了，我真該對他好一點，算是報答他吧，現在我還沒辦法完全原諒他，不管他是不是好心，但也束縛了我的自由，把他的意志強加於人，唉，人生大概都和《茶花女》一樣，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又彼此制約，誰都不省心，就沒有皆大歡喜的結局……

　　1999年3月20日，星期三，晴

　　今天是我在絕望地牢裡的第XXXX天，但無書可讀，因為馮迪昨天借的幾本書裡除了《魔鬼辭典》其他的都是風光畫冊，有西藏的雲南的四川的，那邊的天空真藍呀，有香格里拉巍峨的雪山，也有黃龍九寨溝山水相間的美景，還有拉薩、西雙版納獨特的民族風情和美麗的自然風光，看得我心曠神怡無限神往，以後出去我要帶著麗麗去這幾個地方看看，讓她也知道一下這世界多大有多美。只是這些畫冊不能多看，看多了就心潮起伏沒辦法在絕望地牢裡安心呆了，就把這些美景放在腦海裡吧，留到未來，但願我的未來也是幸福美滿的，有麗麗的陪伴，有良宵美景。那本《魔鬼辭典》非常有趣，看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最喜歡那個大炮的解釋，大炮——一種用來校正國家邊界的儀器。還有這個，美貌——女人吸引情人，嚇死丈夫的力量。道歉——為將來再次冒犯打下伏筆。看來這個世界聰明人真是多啊，而我也能漸漸體會其中的樂趣了，這大概就是書上說的「智慧的光芒」吧，好了，既然無書好看，我就繼續寫我的回憶錄吧，不過今天我準備換幾種寫法試試，因為寫到打架，我覺得象武俠小說那樣寫才好看，回想起我以前看過的那麼多部武俠小說，還是金庸和古龍的好看，我就試試象這兩人那樣寫，金庸寫法，

　　馮剛看出傻傑的腦袋是個極大破綻，菜刀遂出，砍他腦袋，那傻傑也真了得，百忙拉屎之中還能腦袋急沉，身子後仰使出一招鐵板橋，生生避開來，刀鋒挾帶馮剛雄厚的內力掃過，離傻傑腦袋不過兩寸，饒是如此，蹲在茅坑拉屎的傻傑還是下盤不穩失了重心，順勢掉進身後屎尿橫流的糞坑裡，這邊馮剛出手前本已算計好，一招「白虹貫日」，跟著變「楊柳春風」，又變「蛟騰變鳳」，三刀一氣呵成，拿捏得不錯分毫，哪知第一招才出，傻傑已……

　　古龍寫法，

　　刀，

　　一把鏽跡斑斑的破菜刀，

　　看起來似乎連生點的土豆或老點的白菜都沒法切動，但此刻，當這把破菜刀被人舉起來的時候。

　　突然變得寒光凜凜，成了一把足以致命的利器，

　　就象傳說中西門吹雪手裡那把劍或段家的碧玉刀一樣，破菜刀本不足以致命，

　　足以致命只是仇恨，

　　所以，當一把破菜刀被一個充滿仇恨的人舉起來時，情形就不一樣了，

　　馮剛此刻充滿仇恨，

　　他沖著正在拉屎的傻傑舉起破菜刀，

　　狠狠落下……

　　哈哈，這麼寫真好玩，不過好象不太好，我還是老老實實把故事講完吧，……

　　下午放學後，馮剛在公共廁所裡襲擊了正在大便的傻傑，傻傑抬頭看到馮剛站到眼前時，馮剛手裡高舉的菜刀正奔他腦袋砍過來，傻傑完全是下意識的往後坐倒才躲開了這致命一擊，卻也因此順著預製板上寬大的蹲位掉進了糞坑內……

　　1999年4月1日，星期日，晴

　　今天是我在絕望地牢的第XXXX天，今天讀到一本好書，《呼嘯山莊》，心情非常激動。裡面夾著一張不知是誰寫的一篇讀後感，寫得真好，完全把我的感受準確描繪出來，好書加好的讀後感真是相得益彰，我現在把它抄下來，還把它放回原處，讓以後讀到的人能和我一樣欣賞。

　　……它完全不同於十九世紀初的大眾文學，在《呼嘯山莊》中，看不到浪漫的品味和高尚的生活，看不到陽光、草坪、洋傘和咖啡，看不到值得效仿的得體舉止，也無法領略英國貴族特有的典雅氣質。相反，我只看到狂風肆虐下的荒涼原野，只看到因壓迫和虐待導致的刻骨仇恨，只看到跨越生死、超越天地的激情，只看到人性的撕裂、墮落和冰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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