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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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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那還用說嗎?一個人總是愛他認為好的人,而恨那些他認為壞的人。 蘇:那麼,一般人不會弄錯,把壞人當成好人,又把好人當成壞人嗎? 玻:是會有這種事的。 蘇:那豈不要把好人當成敵人,拿壞人當成朋友了嗎? 玻:無疑會的。 蘇:這麼一來,幫助壞人,為害好人,豈不是正義了? 玻:好象是的了。 蘇:可是好人是正義的,是不幹不正義事的呀。 玻:是的。 蘇:依你這麼說,傷害不做不正義事的人倒是正義的了? 玻:不!不!蘇格拉底,這個說法不可能對頭。 蘇:那麼傷害不正義的人,幫助正義的人,能不能算正義。 玻:這個說法似乎比剛才的說法來得好。 蘇:玻勒馬霍斯,對於那些不識好歹的人來說,傷害他們的朋友,幫助他們的敵人 反而是正義的——因為他們的若干朋友是壞人,若干敵人是好人。所以,我們得到的結 論就剛好跟西蒙尼得的意思相反了。 玻:真的!結果就變成這樣了。這是讓我們來重新討論吧。 這恐怕是因為我們沒把「朋友」和「敵人」的定義下好。」 馮剛感覺自己有點看懂了,是一個叫蘇格拉底的人在和一個貴族在那拔強眼子(東北土詞,辯論)抬杠,而主題就是「什麼是正義?」在很小的時候,姥爺就曾經給他灌輸過正義與邪惡、是與非的概念,但這些都不是他曾思考過的問題;就是用腳趾頭去想,他也知道自己代表的就是邪惡,並從不以為恥,不過看這本書裡蘇格拉底的意思,自己也並非就不代表正義,至少對他的朋友來說,他就代表「正義」,好象看起來是這意思,看到這不由得讓他興趣濃厚起來。 漸漸的,當書裡這種抬杠涉及的方面越來越廣,東拉西扯的範圍越來越大時,他才明白蘇格拉底真正的意思並非之前他所想的那樣,但究竟什麼才是這傢伙真正的意思卻讓馮剛越弄越糊塗了;直到第一卷結束蘇格拉底自己也承認了「對討論的結果我還一無所獲。因為我既然不知道什麼是正義,也就無法知道正義是不是一種德性,也就無法知道正義者是痛苦還是快樂。」 操,這不是耍我呢嗎?不知道還白話這麼多,馮剛為「正義」所吸引,在腦海裡挖空心思搗漿糊這麼久,沒得到明確答案,的確有些不甘心,砸啵匝啵嘴又「正義」了半天,還是沒辦法整明白,就繼續往下讀。幸好,第二卷還是說「正義」的,只是和蘇格拉底拔強眼子的又換了個人,而且拔著拔著,又開始說「什麼是善?」了。 象馮剛這樣的小青年,正好處於人生觀價值觀的最後形成階段,一旦成形將在很長一段時期去支配影響其行為和思想,有時這種影響甚至會是一生的。當並不情願的結束了打打殺殺的流氓生涯後,馮剛的世界觀恰如一張只寫了開頭,尚有大面積空白的紙,或者是一塊還很乾燥的海綿,會在不知不覺中接受某些暗示,對大腦皮層重複刺激的越久,印象就越深刻,潛移默化,並最終形成完整的觀感。 可想而知,當那天馮剛在地窖裡長時間的看著厚厚的一本書,面對翻來覆去的「正義」、「向善」和「從善如流」等字眼時,會是種怎樣的狀態。 所以,到了晚上馮得才打開頭上方傳送口喊兒子吃飯,馮剛竟然竟然不自覺的仰臉沖著他爸爸微笑了一下!連馮剛也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換上以往那副冷漠的面孔。這該死的馮瘸子害得我不見天日,害我失去了麗麗,我該恨死他才對,幹嘛要對他笑啊!? 馮得才注意到了自己兒子的反常舉動,不禁兩眼放光心花怒放。熱切的問兒子:「兒子啊,明天想吃點啥?爸給你做。」 「嗯,那就給我來盤熇大蝦吧。」馮剛對自己剛才不經意露出的微笑有些惱火,就象以往那樣故意弄些特別貴或難弄的菜來刁難馮得才。 「行,我明兒個就去買,明晚一定讓你吃到。」馮剛沒想到平時遇此情況會一言不發的爸爸竟然會答應下來,楞楞的看著興奮得滿面潮紅的爸爸有些不知所措,但這種錯愕僅僅維持了一秒馮剛轉過頭來不再看爸爸,又繼續和書裡的「正義」、「善」較勁兒。 「孩子,趁熱吃了吧,等下再看……」馮得才怯怯的說,見兒子無動於衷只好輕輕的關上蓋板。 是夜,當馮剛還迷失在古希臘睿智的賤民蘇格拉底與別人關於「正義」和「善」的激辯中,並為此絞盡腦汁時,馮得才卻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安然入睡。有件事兒馮剛自己沒有概念,可馮瘸子馮得才卻不會忘記,那就是,他的兒子已經好多年沒給過他好臉,沖他笑過了! 兒子竟然笑了!而且還是真真切切的沖自己笑!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那麼的莫名其妙,兒子笑得還那麼好看,那麼柔和,就象一尊寶相慈祥的佛,散發著喜悅溫暖的光芒…… 馮得才為突然降臨的幸福感覺醺醺然,他在無眠的夏夜裡點燃期待,明天,哦不,也許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自己的寶貝疙瘩一定還會有更多更好的變化!他更加堅定了心底裡那份信念! 熇大蝦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第三十六章 麗麗出事兒那天在省機煤場只等了不到半小時就被趙軍帶人給抓了起來,本來她是有機會逃脫的,但她無法想像和自己的戀人約好的死約定不去遵守,而且也的確無處可逃。她先是被帶到了東大營派出所,裡面鬧哄哄的擠滿了人,所有被抓的混子都蹲在派出所並不寬敞的會議室裡,有瘋寶的人,更多的還是東大營這邊的半大小子,幾個受傷的已經被送去了醫院,麗麗雖然被槍掃到,但並不嚴重,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換了衣服根本看不出來。由於擔心馮剛的安危,她並未和員警提出要去看看傷,而是留在那裡和所有人一起。抓的人太多,可能連手銬都不夠用了,員警乾脆就把沒分到手銬的人用他自己的皮帶捆起來,即使帶手銬的褲腰帶也被沒收,估計是怕逃跑。一群人提著褲子蹲在一起,樣子很好笑,已經有些沒心沒肺的傢伙笑出聲來。麗麗是唯一的女孩,所以倒不用提褲子,但皮帶和身上的東西也被收走了。 讓麗麗感覺欣慰的是,馮剛一直沒有被抓到,路上一個員警還氣勢洶洶的問她, 「小剛去了哪?知道不?你們倆到底是咋約的?」 「我和他約在龍潭山公園正門,你們要不來,我正準備往那兒趕呢。」麗麗撒謊道,希望能拖延一下時間,好讓自己的戀人跑掉。 「別聽她在那胡咧咧,他們肯定約在這兒,要不她會站這裡傻等著我們抓?」那個以前見過的姓趙的員警倒是個明白人,一下就識破了她並不高明的詭計。 回到所裡,由於人太多太亂,就沒再盤問她。一直到下午他們所有人被車送走,她也沒見到馮剛的影子,問了周圍的幾個人,幾乎都是沒跑出去或者沒跑遠就被逮回來的,更不可能知道馮剛的下落。 跑吧,我的小老公,我的好男人,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千萬別讓人給逮著啊!這裡有我,有啥事兒姐替你扛著!麗麗暗暗在心裡面祈禱著 那天下午流了那麼多血,架打得那麼慘烈都沒讓麗麗感到害怕,不為別的,只為她很是滿意自己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替自己心愛的男人擋了一槍,這足以說明自己是個重情意不會失言的女孩,一個真正優秀的馬子!千百年來多少貞烈高節的女子,不惜為愛而獻身的偉大情懷正激勵著她,感染著她,可以說,她是完全被自己感動了,沉浸其中無法自拔,注意力早就從流血事件的本身轉移到另外一個層面上。 我要替我的男人承擔責任!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哪怕自己受再大的苦也不在話下;蹲在那裡時,她腦子裡一直在想這個念頭,這個念頭熊熊燃燒著,甚至燒紅了她那張俏麗的臉,讓她再無雜念,更不被任何外界的喧嚷混亂所驚擾了。 一個看起來複雜其實思想單純、涉世不深的女孩,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哪會意識到此事兒的嚴重性?只把這作為一次普通的流氓毆鬥事件,就這麼不惜葬送的自己寶貴青春和一切,義無反顧的準備去面對所有的兇險! 大概是因為準備不足,取筆錄的進度很慢,大部分只能蹲在那裡,不過好在瘋寶那批人很快被轉移到另外一個房間裡,整個會議室就剩下東大營這幫小混子了,氣氛也不再緊張尷尬,大家又開始有說有笑的小聲聊了起來。 「好象就他媽小剛和柴宏竄了是不是?」球子最先恢復了精神,環顧四周,小聲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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