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兜比臉乾淨 | 上頁 下頁
一六


  進屋後,高雄故意把中指豎在唇邊,沖女孩輕輕地「噓」一聲,然後把女孩攬在懷中,儘量讓女孩避開大平的視線,小聲說:「別管他,他一睡著跟死豬沒啥區別。」大平在心裡忍不住罵了一句,你們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豬狗不如。

  高雄躡手躡腳地上炕,把窗框上的一道布簾拉開,橫在大炕的中央。布簾是黑色的確良,可以透光,是高雄和大平一塊兒出去買的。高雄本來想買那種黑色粗布的,說是便宜。大平堅決不同意:「我不在乎錢,光聽聲,看不見你倆怎麼幹的,不過癮。」無奈,高雄只好依他。誰讓他得用人家的房子呢。

  於是,高雄拉女孩上炕,兩人躺下後,急不可耐地又親又啃,過了一會兒,兩人又窸窸窣窣地脫光衣服。女孩這時一般會用眼神示意高雄看一看大平是否被驚醒了。高雄假裝撩開布簾瞥一眼,搖搖頭。其實,高雄和大平剛剛默契地眨眨眼,笑笑。大平會指指自己下身早已支起來的「涼棚」。高雄明白,大平是想等他幹完了也補一「火」。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一年來,除了幾個人近中年的婦女,那些年輕的女孩沒有一個肯讓大平「補」的。即使是中年婦女,也是在高雄實在伺候不了的時候,才半推半就地滿足一下大平,是在趁高雄假裝出去上廁所的工夫。

  多少次,大平都想對高雄說,以後,如果不能確定玩「兩王一個二」,你就滾犢子,我家不是你的「炮房」。但大平始終沒有說出來。沒說出來不是不好意思「折」朋友面子,而是自己沒有底氣。萬一高雄真和自己為這事掰了,往後,自己連聽聲和偷窺的機會恐怕都沒有了。大平只能埋怨自己「技不如人」,技當然是指舞技,人則是指長相、個頭、談吐,自己照樣是啥啥都遜高雄一籌。大平也想練好舞技,彌補一下自己全方位的缺陷。可他天生是個沒長性的人,而高雄教得也是心不在焉,最後只好放棄了。心想,就這麼跟高雄瞎玩瞎混,也挺有意思的。

  過了一會兒,大平聽到高雄呼哧帶喘的聲音,夾雜著女孩小鳥一般嚶嚶的叫聲。大平悄悄撐起身,將頭探向布簾,同時把手伸向自己的「涼棚」。當高雄發出「啊」的一聲悶叫,大平也正好給自己「導了一短」。大平的這一「短」是導在事先準備好的報紙上或手紙上。黏糊糊的東西出來後,大平性趣全無,甚至有些恨自己不爭氣,不就這麼點破事嘛,有啥了不起的。明天晚上可再不能這樣了。大平就是在這一瞬間想讓高雄滾犢子的,待心靜下來後,大平又覺得自己有點兒荒唐,這種「直播節目」可不是誰都能有幸一飽眼福的,況且,偶爾自己也是個直接受益者呢。這個盼頭一直「勾」著大平,讓他欲罷不能。高雄和大平的關係也日趨融洽,好得誰都離不開誰了。

  有一段時間,聯營公司保衛科抓倒號抓得緊,大平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有時一連一個禮拜都不敢在大樓裡露面。大平只能每天待在大門前瞎轉悠,偶爾透過玻璃窗朝樓梯口瞄一眼。大平是怕高雄來聯營找不到他,而他自己既不知道高雄家的地址也不知道高雄的廠子在哪兒,只能幹著急。大平是想跟高雄借點兒錢,他兜裡只剩下幾個「豆」了,也就是幾毛錢,連碗餛飩都喝不起了。

  可聯營公司抓倒號的風聲一過,高雄又適時地出現在大平面前。兩人繼續泡舞廳、喝酒。錢當然還是大平出,他已經忘了前幾天過的窘迫的日子了,照樣大手大腳,有今兒個沒明兒個地胡花亂造。

  後來,大平轉到友誼商店倒外匯券去了。因為他聽說那裡掙錢更多也更容易。當年,出國人員帶回來的外匯券只能到指定的友誼商店去購買物品。由於物質匱乏,許多人就拿外匯券兌換人民幣,只是價錢要高出一些。大平把換來的外匯券再加價,倒賣給一些急著結婚買電器的人。

  這種生意不同於在聯營公司倒號,每天都能見著現錢。有時,大平十天半月都開不了一把張,但只要開張,掙得就不是十塊八塊的小錢了,而是以百元計的,也許是三百五百,很過癮也很刺激。大平喜歡這種生活,出手比以前更大方了。大平和高雄去舞廳,一進門,先買兩聽可樂和兩盒方三五。本來,許多人去舞廳都是自己帶飲料和香煙的。因為,舞廳的可樂和方三五要比外面的價格高出近一倍。但大平喜歡在這種場合花銷。想想吧,休息大廳站滿了漂亮的女孩,她們一邊用手絹扇風,一邊用手抹著臉上的汗水。雖然,她們平時不願意陪大平跳舞,但面對出手大方的大平,此刻肯定會心生羡慕的。大平是在報復她們,是在讓她們後悔,說不定,這裡面就有昨天拒絕跟他跳舞的人呢。

  大平越想越高興,高雄對他的表現也相當滿意。兩人抽著三五,偶爾還會故意碰碰聽可樂,那聲音雖然不夠清脆,但是非常悅耳,起碼,大平和高雄是這麼認為的。

  中場休息時,大平可能會再要三聽或四聽可樂,這就要看高雄舞伴身邊是否還站著一個同伴了。要四聽可樂的大平是愉快的,要三聽就意味著高雄的舞伴是獨自一人來的,大平明顯要磨蹭一會兒,得高雄不停地使眼色,甚至,還要衝偷偷大平作揖,扮鬼臉逗大平開心。

  高雄是個很會來事兒的人。只要他身邊沒有女人,高雄表現得就像是大平的跟班兒,去哪兒,都是大平走在頭裡,高雄緊跟其後。去飯館吃飯,高雄又是張羅占座又是排隊開票,把大平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這也是大平跟高雄在一塊兒花多少錢都願意的一個重要原因。

  一天,大平剛走進友誼商店,見高雄正焦急地尋找他。高雄一把拉住大平說:「走,我請你去」三千里「喝酒。」大平隨口說:「喲,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是高雄第一次主動請大平喝酒,無論兩人單獨喝還是與高雄的舞伴在一起,從來都是大平掏錢,已經形成慣例了。聽高雄這麼說,大平著實吃驚不小。

  高雄說:「你走不走,哪那麼多廢話!」

  大平邊隨高雄往外走,邊感慨:「這人一有錢,脾氣隨之就見長啊。」到了三千里烤肉館,高雄要了兩盤烤牛肉,又要了四瓶啤酒。大平說:「要請就大方點兒,再點盤狗肉。」高雄白了大平一眼:「別光想著吃,我有正事找你。」

  大平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你說吧,我洗耳恭聽。」說完,與高雄碰了一杯。大平仰脖幹了,高雄卻只象徵性的抿了一口,跟喝白酒似的。這可不像高雄。平常兩人在一塊兒喝酒,都是高雄勸大平幹,大平不幹,就自己幹。反正,只要高雄端杯就是一口悶,從不拖泥帶水。

  原來,前一段時間,高雄把本廠女工小慧「撬」到手了。這麼說是因為小慧有男朋友,而且已經訂過婚了,只等一紙婚約了。

  昨晚,小慧向男友攤牌,想與之斷絕關係。男友死活不肯,還把小慧暴打了一頓。今早,小慧的男友硬拖著小慧要到廠裡找高雄決一雌雄,至於怎麼個決法,沒說。但看他殺氣騰騰的樣子,小慧怕出事,事先寫了張字條捏在手裡。到工廠後,迅速托人將字條轉交給高雄。高雄一看,臉都嚇白了,這才慌忙來找大平。按照小慧的要求,到「三千里」等小慧過來一塊商量對策。

  兩人正說著,小慧來了,用一隻手捂著烏青的眼眶,坐下來。高雄向兩人簡單做了介紹,便垂下頭不說話了。儘管小慧的眼眶烏青,但那張俏麗的臉仍不失美麗,臉上掛著淡淡的憂傷,楚楚動人。

  小慧抬頭看了眼垂頭喪氣的高雄,眼神裡有種說不清的怨氣,接著,扭頭看著大平。大平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高雄,你說這事想怎麼解決吧。我陪你奉陪到底。想打,咱倆現在就去找他,不能讓他堵上門來。打架嘛,就看誰有氣勢。不然,他敢騎你脖梗子上拉屎。」小慧贊許地點點頭。高雄的眼神卻有些呆滯、茫然。

  這時,一個男人提著一把刀闖進飯店,直奔高雄這桌嗷嗷叫著沖了過來。高雄一怔,起身就跑,與此同時,小慧嚇得「啊」的一聲,蹲到了桌子底下。大平已經有些醉了,一隻手握著桌上的空酒瓶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嘴裡罵道:「你他媽敢亂來,我揍死你!」說著伸手欲推開拿刀的男人。男人沒想到大平會伸手推他,握刀的手順勢朝大平的胸部捅了一刀。大平手裡的酒瓶摔在地上,人一頭紮在桌子上,白襯衣上一片殷紅。男人嚇傻了,怔了一會兒,慌忙奪門而出。

  高雄和小慧把大平送進了附近的醫院。幸虧搶救及時,大平保住了性命。那一刀,紮在距離心臟不足兩釐米的位置。真懸呀!

  第二天,小慧男友的姐姐找到高雄和小慧,提出了兩個解決方案。一是私了,大平住院期間的所有費用由他們承擔,並一次性付給大平三千元營養費,算作補償。同時,小慧的男友主動退出,成全小慧和高雄;二是如果「經官」,雖然小慧的男友會被判上幾年,但大平的醫療費只能由高雄和小慧墊付,而且,小慧男友出獄後,也不會讓他倆過上消停日子。何去何從,你們掂量著辦吧。

  高雄和小慧一番商量後,決定選擇私了。但私了並不能由高雄和小慧說了算,他們得想辦法說服大平。於是,兩人來到大平的床前,吞吞吐吐說了對方的條件,唯獨沒有提到那三千元的補償費。大平不同意,說:「我不」經官「,看病的錢我自己出,我要以牙還牙,在他胸口上捅一刀,就算扯平了。」兩人一聽,「撲通」一聲齊刷刷地跪到大平面前,痛哭流涕地哀求道:「就算是為成全我們倆的姻緣,行嗎?求求你,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我們兩口子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會用一生來報答你的。」

  大平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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