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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只有何祺華會做這種無聊事。卓正揚不會隨便買禮物。他十分嚴謹,不會心血來潮討好她。

  薛葵嘴角噙住一絲冷笑,將婚紗展開,觸感依然很流滑,如水銀般瀉到地面上去。若不是手指受傷,她倒很想試試那戒指大小。她現在的戒圍比當年小了半號,不知何祺華是不是細心到連這個也沒漏過。

  禮盒過大,實在引人注意,她扯了只大號垃圾袋把衣服揉成一團扔進去,準備下班的時候帶走。如果何祺華認為她的十年蟄伏是一種逃避,那就痛痛快快地來個了斷吧。

  「你今天晚上不要來接我。」中午吃飯的時候,薛葵對卓正揚說,「我大舅來格陵了,我得去見他。」

  沈玉龍到格陵,當然是迎接何祺華聖駕。但是卓正揚不打算問。如果薛葵想說,她會自己講出來,不需要他強迫。

  所以她要AA,他就AA;她不要禮物,他就什麼也不送。雖然這樣有時候會讓他覺得肝火上升——這和基督山不在仇人家中吃一粒鹽,有什麼區別?都是為了將來可以愛恨分明。

  他不明白為什麼同她交往必須要保持如此親密而又疏遠的距離。

  交往以來她提出來的惟一要求,也不過就是今天中午自己跑到卓開門口,站著等他,他出來的時候,熱情地揮著受了傷的手,說好想吃牛腩粉。她不管他願不願意,挽住他的胳膊,死拉活拽地上車。穿過大半個城市,到了格陵大學,竄進附近小巷子裡一家沒有店名但有狂多吃客的米粉鋪。她直接對坐在視窗一排吃得極香的人說麻煩讓讓,讓讓,硬是擠出兩個位置來,歡天喜地坐下,叫老闆來兩份牛腩粉加蛋。

  他知道小巷子裡常常藏著老饕名店,一嘗之下,果然名不虛傳。早知道這樣,就應該由著她的性子多來這種食檔,而不是看她在高檔優雅的餐廳裡對著滿滿一碟香茅銀鱈犯愁:吃,不喜歡;不吃,太浪費。

  「唉,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這種應酬。」薛葵瞪住碟子裡的雞蛋,用筷子一陣猛戳,「好煩,又不得不去。」

  她並不希望卓正揚在生物科技附近待太久,否則收到禮物的事情一定會傳到他耳中。米粉鋪是她能想到的最遠食府,又平價又好吃。等到了之後她才想起這裡環境嘈雜,衛生馬虎,更加沒有停車場,卓正揚恐怕不會喜歡。但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嘗過幾口之後大讚美味妙不可言。她當北方人不太能吃辣呢,沒想到卓正揚還加了許多辣椒,大汗淋漓地脫了外套,還要求她一定要吃完。他從來不說假話,她又想起兩人過去也曾在「實惠」吃過飯,可見卓正揚並不是身驕肉貴的人。

  她今天去見沈玉龍,意在何祺華。她想,她總得和何祺華談一次。這種敵暗我明的局勢,她不喜歡。以前的何祺華吃軟不吃硬,固執多疑,又老謀深算。但十年以後,什麼都有可能改變,今天晚上只好見機行事。

  「我知道你討厭。」他想起她同辛媛逛街那一次,也在他面前下意識地抱怨過,便說,「我陪你去。」

  薛葵咬著筷子,有些為難。

  「可是你以什麼身份去?我還沒告訴家裡人我們的事情。」

  卓正揚放下筷子,從外套裡拿名片夾,他記得應該有一張薛海光的名片。

  「喔,找到了。」他開始撥打薛海光的手機號碼,「我來告訴他。」

  「別,別別。」薛葵趕緊伸手去奪卓正揚的手機,「別嚇他,你也知道他不喜歡你……」

  完蛋,一不小心說了真話。

  卓正揚完全愣住,十分不解。

  「為什麼?」

  薛葵也不知道怎麼說,難道說乃是因為你不夠放得開?

  她眼巴巴地望著卓正揚,用眼神哀求他不要打電話給薛海光告訴他這個噩耗。她簡直可以想像薛老爹肯定會第一時間被雷飛到火星上去。「這個,大概和眼緣有關……」

  卓正揚把手機放在桌上。

  「等你看不見的時候我再打給他。」

  「不行,我……」

  她一句話沒說完,瞟見卓正揚的手機桌面有短髮微笑的女子,果然是她的照片。她悄悄地拿起他的手機,這應該是他來接她上班的時候照的。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笑得如此富足,仿佛只要看著卓正揚出現就已經幸福滿滿,所有的氣都煙消雲散。

  這種感覺真是奇妙,薛葵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他縮小了藏在電話裡貼身攜帶,甜蜜而安全。她是極容易因為一點小事就感恩的人,而這事情若是卓正揚做出來的,便有了蝴蝶效應,暴風一般席捲全身;全然領悟面前這人一直堅持不懈地敲著她的心門,時急時緩,決不停歇,一直要敲到她肯開門為止。

  她怎能如此的不體諒?

  卓正揚已經吃完,見薛葵面前的一碗牛腩粉幾乎沒有動,便敲敲桌面。

  「別玩了,好好吃飯。」

  薛葵乖乖地把電話放回他的口袋裡,笑著望入他瞳仁深處,一張小臉盈滿愛意。

  「我今天晚上應酬完他們,陪你看九點半的電影,好不好?」

  這可是她頭一次主動提出陪他「看電影」。但是卓正揚並不想冒險。他同張鯤生打過招呼,而張鯤生建議他未能確定安全之前,最好不要再去這種公眾場合做出一些太親昵的舉動。

  「你到家之後打給我。」他答非所問,「剩下的時間再安排。」

  這小女子眼中的羞怯立刻轉為不解,又變作平靜的了然;不過這了然,大概不是他的本意。

  「好。」

  她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食物。吃飯落於人後,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卓正揚知道她是不願意讓人等,奪她的筷子,叫她慢慢吃。薛葵抬起眼睛找紙巾,突然看見窗外有個女孩子敞著風衣,低頭走路,而她身後跟著一個最多十五六歲的小男生,手裡拿著一把傘,慢慢地靠近她。

  薛葵都已經看見傘下的鑷子了,立刻站起來,但下一秒她就被卓正揚按回座位。他把外套交給薛葵保管,自己快步走出店鋪,攔住小偷,從他手裡拿回錢包,遞給那個懵懵懂懂的女孩子。女孩子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笑容燦爛,拼命對卓正揚道謝。

  可是在薛葵看來,那女孩子的笑容不是因為錢包失而復得,而是因為幫她出頭的是個帥哥。看她不停地道謝,還拿出手機討要電話號碼,難道不是為了結識他?

  她什麼也不想吃了,匆匆結了賬,拿著卓正揚的外套走到店門口,呆呆地看著那個女孩子仍然纏住卓正揚說話。她恨不得立刻上前表明自己才是卓正揚的正牌女友,喝退所有鶯鶯燕燕。一瞬間,她失望得簡直想哭:原來我也有嫉妒心。那麼,又有何立場記恨沈西西的惡毒?!

  「真的很感謝啊。我的錢包裡不僅有錢還有銀行卡學生證身份證什麼的,要是掉了,我哭都沒地方哭去。現在哪裡還有人肯見義勇為。你真是個大好人。」

  「不客氣。」要換在平時,卓正揚一早轉身走人,但是他想拖延點時間,讓薛葵沒有負擔地慢慢地把飯吃完,「下次走路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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