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曾有一個人,愛我如生命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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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伊萬的醫生。」瓦列裡婭抬起眼睛,灰藍色的眸子裡盛滿了媚態,笑容卻帶著微微的羞澀。 「那……恭喜你!」 我咧咧嘴,勉強做出愉快的樣子,不知為什麼卻有點兒心酸,頗替孫嘉遇不值。他身邊的人,竟一個個離他而去。 「玫,你會來觀禮嗎?」她期盼地問我。 我想了想才回答:「如果他能出來,我和他一定去教堂。」 瓦列裡婭上前,無言地擁抱我,在我耳邊低聲說:「親愛的請把錢留下,孫是好人,上帝一定會眷顧他。」 「謝謝你,瓦列裡婭。」我拍她的背,趁機抬起手,悄悄抹去不知什麼時候滑落的眼淚。 送走瓦列裡婭母子,我關上門,取出那張地下錢莊的存款憑證和孫嘉遇手寫的委託協議,坐在燈下看了許久。 明天它們就不再屬於我,我的心裡充滿了眷戀和苦澀。 手指滑過那兩行潦草的字跡,指尖下仿佛觸到血肉的質感,就象滑過他的手心。淚光模糊裡前塵往事紛紛湧現眼前。那麼多難忘的畫面,那麼多的過去,到了今天,我真正能觸摸到的,也只剩下這兩行字。 我伏在桌子上,為忍下痛哭的衝動,忍得喉嚨口象有把鋒利的小刀在切割。 室外的天氣晴朗而燥熱,我全身卻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暖意。 第二天上午,按照電話裡的約定,我早早趕到地下錢莊。依然是那張書桌,書桌後坐著的還是那個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人。我站在那張桌子前,手裡緊緊捏著憑證和協議,踟躇很久,才很不情願地遞給他。 眼睜睜看著兩張紙被緩緩吸進碎紙機,和心裡那個人的最後一點聯繫,如同脫線的風箏,就此斷了。我心口的抽痛,就像蠶絲抽繭,千絲萬縷,一根根纏上來,纏得我透不過氣。 四萬七千美金,再加上瓦列裡婭執意留下的八千,一共湊了五萬五,我全部交給邱偉。 邱偉的貨也都抵押出去,只拿到十二萬現金,僅僅價值本錢的六成。 他並沒有抱怨一句話,可這一刻我很懷疑,生意場上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朋友?忘了是什麼人說過的,他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原來並不是人人都當得起「朋友」這兩個字。 但是比照羅茜提出的價錢,還差兩萬多美金,能借的地方都借過了,如今再去哪兒才能找到這筆錢呢? 「實在不行,只有借高利貸了。」邱偉說。 我嚇得一哆嗦:「沒別的辦法了?」 「儘量不碰那玩意兒吧,真逼到這步也只有它了。或者,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搶銀行去啊。」 「去你的。」我在愁腸百結中也差點笑出來。 「哎,說到銀行我想起來件事。」邱偉皺起眉,「昨兒下午我在銀行碰到老錢了。」 「嗯?」老錢這個名字已經變得如此陌生,我楞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多久沒露面了?現在在做什麼呢?」 「不知道,瞧他得瑟的,居然又搬回原來的地方住去了。老子以前真是沒有帶眼識人!」提到老錢邱偉就一臉的厭惡。 我立刻想到眼前最急的事情上去了:「對了,老錢又不走貨,他手裡應該有錢啊,怎麼把他忘了?」 「不用指望他,他什麼人我早看明白了。」邱偉冷冷哼一聲,一向平和的眉目竟有些意外的猙獰,「嘉遇出事前還接過兩單生意,定金都是他代收的,如今清關做不了,錢又不肯退,這筆爛帳都算在嘉遇頭上,媽的再讓他逍遙兩天,等我把手裡事料理清楚就收拾他。」 我正要接話,書包裡手機響了,掏出來瞟一眼來電顯示,我咬咬嘴唇遞給邱偉看。 原來說曹操曹操到,這個電話正是老錢打來的。 「你跟他說話。」邱偉象看見瘟疫馬上退得遠遠的,「別讓我再聽到跟他有關的任何字。」 我只好走到一邊接電話。 「玫玫啊,最近好吧?」老錢的聲音還象以前一樣黏糊,「妮娜進城來找你,現在我這兒等著,有空你就過來一趟。」 我只是低低嗯了一聲,不好多說什麼。 「玫。」電話裡換了人,果然是妮娜。 我問候她:「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妮娜平靜地說明來意,「昨天下午我收到兩份入學通知書,這就給你送過來。」 我的眼圈一下紅了,和邱偉打聲招呼,放下電話就趕了過去。 妮娜是自己進城的。我真的難以想像,她是如何拖著不方便的左腿,從公路車上一步步挪到這裡。 我走進曾經無比熟悉的客廳,屋子裡沒有任何改變,連餐邊櫃上被我擦得亂七八糟的玻璃門都維持著原樣。 妮娜站起身,張開雙臂緊緊擁抱我:「孩子,我可憐的孩子!這些日子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軟弱地靠在她身上,眼淚洶湧而出。我無法控制流淚,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拼命壓抑著,不許自己哭出聲音來。 她抱著我,一直等我平靜下來,才把兩個印著學校標誌的信封遞給我。 那兩份入學通知,一份來自維也納音樂大學,另一份來自格拉茨音樂學院,都是我曾經心心嚮往的學校,此刻卻看得我心如刀割。幾個月前申請學校時,我還夢想著能和孫嘉遇同赴歐洲,如今已經變成莫大的諷刺。 但我還是小心收起通知書,問妮娜:「為什麼不打電話讓我自己去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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