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109)_藍鳶星

一〇九

　　「別逗了，要是給他打電話，我保證孫美人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他的性格有多惡劣你也是知道的。」

　　小冬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齊薇說得沒錯。馬汀整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這麼好的機會，他肯定不會白白放過。

　　兩人正合計著呢，小冬的手機就響了。當然，一切隨身物品都不在身邊，隔著鐵門，嘹亮的「芒果鳳梨」之音清晰入耳，這麼惡趣味的鈴聲很容易分辨。

　　齊薇想了想，起身走到門邊，透過上面的小視窗笑眯眯地招呼過值班員警，三言兩語的，手機到手。

　　看著她一副手到擒來的樣子，小冬的第一反應是——值班的，肯定是個男員警。

　　「咦，李默打給你的？已經掛斷了，你趕緊撥回去吧。這麼晚找你，肯定有事。」

　　小冬接過手機，突然想起她讓李木魚晚上去取李默的行李用品，頓時呆住……

　　「怎麼了？」齊薇問。

　　小冬歎氣，搖搖頭，按下回撥鍵。

　　「孟老師，你在哪兒呢？我跟小爸在你家樓下。」剛接通，李默的聲音就飛過來。

　　「……」小冬額前的青筋跳了跳，訥訥地道，「那個，我今晚臨時有事，回不去了。行李你恐怕要明天來取了。」

　　「啊？不會吧！」

　　「怎麼了？」小冬有點納悶李默的激烈反應。

　　「我們家的鑰匙還在你家呢，你不回來我們回不了家啊！」

　　「……」小冬徹底無語。

　　「喂，小冬？」

　　李木魚？不知為何，聽到他的聲音，小冬心裡突然莫名其妙地開始慌亂。

　　「不好意思，我今晚大概回不去了，鑰匙的事……」

　　「你在少晏那兒？」李木魚淡淡地問。

　　「沒，要在二哥那兒，我打個車就回去了。」

　　「出什麼事了？」李木魚似有察覺。

　　「啊……那個，沒什麼……」小冬連忙搪塞，正琢磨著怎麼接話呢，手裡一空，齊薇的聲音已然響起在耳邊，「李木魚，我是齊薇。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跟小冬因為酒後駕駛被員警抓了，現在正在派出所，所以晚上估計是回不去了。」

　　小冬大窘，齊薇卻笑眯眯地把手機又塞還給她，一臉等著看戲的表情。

　　「哪個派出所？」李木魚沉聲問。

　　「西山。」小冬認命地道。

　　「我半小時後到，等著，掛了。」

　　送走齊薇，回到家時已經淩晨。

　　李默在車上睡著了，李木魚跟小冬一起上了樓。他找了熟人把她們從派出所領出來，一路上什麼話都沒問。現在電梯裡只有他們兩人並肩而立，氣氛很尷尬。

　　一切都亂了步調，那番互不相讓的爭論過後，二人之間似乎起了微妙的變化，偶爾不經意的目光相對，雙方的眼睛裡都沒了慣有的從容。這種惱人的變化，惹得人心情異常煩躁。

　　打開門，小冬匆匆走進客房，去取李默的行李。

　　李木魚靠在門邊，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昨晚他照顧臥病在床的父親幾乎一夜沒睡，今天忙著處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直到下午才匆匆開車返回D市。馬不停蹄地趕到小冬的學校，卻又跟小冬發生了那場不歡而散的爭吵。晚上帶李默吃過晚飯後去見了個工作夥伴，對方告訴他，這陣子他因為母親去世而延緩的設計進度，按照合同規定，必須趕在這個禮拜內完成。

　　冗長的談話結束，李木魚筋疲力盡，以為終於可以回家休息了，沒想到又碰上了這檔子事。

　　剛才開車回來的路上，他的眼皮已然沉沉地不斷打架。要不是小冬坐在旁邊，他說不定真的就睡過去了。頭有點疼，看來今晚加班工作是不可能的了。

　　小冬走出客房，看到的就是李木魚這副靠在門框上昏昏欲睡的樣子。她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走到他身旁，「喂，睡著了？」

　　李木魚聞言，眼睛刷地睜開。深深的眼窩裡，那雙炯炯有神的淩厲黑瞳此刻染著濃濃的倦意，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不少，不再令人覺得疏離。他笑笑，接過小冬手裡的鑰匙和旅行袋，「有點累。你也早點睡，我回去了。」

　　小冬點點頭，望著他，猶豫了片刻，在他轉身之際低聲道：「下午的事對不起。當時是我情緒太激動了，其實你說得沒錯。」

　　李木魚身形一滯，「沒什麼，不用放在心上。」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終於到了週末。

　　下雨的天氣，很適合睡覺的日子。

　　一個人的家，在下雨的時候，總會覺得格外冷清。小冬抱著被子躺在床上，懶懶地不願起身。這幾天沒去三姨那兒，跟二哥通電話也不多。

　　說不上為什麼，總覺得二哥似乎跟她一樣，都陷入了某種混沌不清的矛盾中。馮丹的頻頻出現讓她覺得很困惑。醫院的走廊裡，馮丹說的那番話一直清晰地印在腦中。不管馮丹是出於何種目的接近二哥的，三姨對馮丹的喜歡卻是毋庸置疑的。

　　昨晚三姨來電話，說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馮丹也去。這種安排，小冬只覺哭笑不得。她不知道三姨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可毫無疑問，形勢的發展卻愈加混亂起來。

　　小冬不希望馮丹走近二哥，她總覺得這個女人帶給二哥的，只會是傷害。

　　從小跟二哥一起長大，她知道二哥喜歡把什麼事都藏在心裡。隨意不羈的言行，不過是他習慣而完美的偽裝。只有她知道，其實每一次傷害帶給他的，都是久久難愈的傷口。他無從宣洩，只能選擇自我放逐。溫柔的情感在一次次的自我放逐中漸漸失去溫度，明明渴望被愛，卻不知該如何找回自己……二哥的世界，孤獨得讓人心疼。美麗的圖稿上那繽紛絢麗的色彩，成就的是他前途無量的事業，可拋卻這些華麗易碎的表像，他生活的色彩又該如何點綴？

　　他迷失了方向，馮琳的死讓他失去了追求色彩的勇氣，終日活在陰霾籠罩的感情世界裡。

　　馮丹的出現，絕不會讓二哥獲得救贖。為何如此肯定，小冬也說不清楚。潛意識裡，她只希望自己能守在二哥身邊，不讓他再受到任何傷害。這種守護，究竟有幾分是出於親情，幾分是出於愛情，正是她矛盾掙扎的根源。如果這守護給身邊人帶來的是更多的傷害，那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眼睛一次次睜開，又一次次閉上。當小冬頭昏腦漲地從床上爬起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電話和手機難得的安靜。這個週末，伴隨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陰雨，沉靜得讓人打不起一絲精神。若不是蘇笑到訪，小冬這一整天估計都會耗在床上。

　　打開門，就看到一張招牌式的笑臉。蘇笑毫不客氣地走進客廳，大咧咧地坐到沙發上。

　　「小冬，下午去打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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