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101)_藍鳶星

一〇一

　　孫少晏冷不丁兒失去了支撐，重重地跌回床上，骨頭間的劇痛鋪天蓋地襲來，瞬間將他淹沒。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撕扯著床單，肩膀抑制不住地開始顫抖。

　　孟小冬見狀，悔得恨不得拉開窗戶，直接從樓上跳下去。她繞到床邊，掀開被子緊張地檢查他打著石膏的右腿——萬幸，沒波及到這裡。

　　「二哥，你哪兒疼啊？我錯了。」鼻音濃濃，淚珠在她眼眶裡直打轉。

　　「你……」孫少晏費力地扯出一絲笑意，虛軟無力的聲音裡夾雜著劇烈的喘息，「傻丫頭，想弄死我也選個溫柔點兒的方式……」

　　「二哥，你別說話了，我去叫醫生過來！」

　　「別去，我沒事，疼過就好了。」孫少晏吃力地拉過她的手，軟趴趴的，毫無力道，「小冬，你過來……」

　　孟小冬急忙俯下身子，湊到他面前。

　　「再過來點兒。」

　　孟小冬領旨，又湊近了些。

　　半天，沒動靜。

　　他的喘息漸漸平復，臉色也不似剛才那般慘白。

　　見此情景，小冬心中的大石頭撲通落下，掌心汗淋淋的。正要起身，腰上一緊，上身順著力道前傾。慌亂中，胳膊尚未找到支撐，嘴唇上，一陣清涼來襲……

　　她的腦子轟的一聲，坍塌成一堆豆腐渣……

　　吻嗎？

　　孟小冬苦笑。

　　有些事，終究只能是二選一的單選題。

　　二哥終於還是做出了選擇。

　　只是答案，與她預期的截然不同。

　　二哥那個吻，改變了很多事情。

　　二哥說，他要跟她在一起，她的幸福，由他來守護。

　　她默默聽著，心情複雜，交織著迷茫、猶豫、掙扎。忐忑不安中，卻終是沒有將拒絕說出口。

　　那一夜，她靜靜偎在二哥身側，閉著眼睛，卻睡不著。

　　愛上自己的哥哥？以前，她不願去想這種可能，只把那當成是長久的依賴，多年的習慣。二哥的懷抱很溫暖，記得小時候，她生病，他總背著她。那時，總覺得有二哥在身邊，就什麼都不怕。跟二哥在一起，沒有臉紅心跳的羞澀，沒有患得患失的不舍，有的是一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似空氣般的感覺。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失去了兄妹關係的外衣，能否轉化為愛情……

　　第二十三章馮丹來訪

　　開學已一周。

　　小冬的生活大致可以用四個字形容——一塌糊塗。

　　學校，醫院，家……沒一處地方讓人省心。

　　因為小冬缺席了開學前的例會和當晚的接風宴，開學後，新官上任的趙倩專門把她叫到辦公室談了一次。當然，言語間聽不出是刻意針對她，只說據她班裡的學生家長反映，開學短短幾天，孩子的日記裡就萌生出早戀的苗頭。趙倩說，初三的學生，正是應該將全部心思都投入學習的時候。身為他們的班主任，平日裡要多注意觀察。一中是全省重點，中考要是出不了成績，學校的立場會很尷尬。趙倩還說，小冬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初三的年級主任，前途不可限量，肩上的擔子卻也更重了。聽說那幾個早戀的孩子學習成績還都不錯，要是因為這些事情分散了精力，就太得不償失了……

　　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基本都是趙倩在說。她的聲音不溫不火，很和氣。她嘴角始終掛著笑容，皮膚很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

　　小冬聽得很認真，腦子裡卻在不斷琢磨學生早戀的事。

　　說起來，早戀這事從初一就有。少男少女的懵懂，多半很快就陣亡在家長或高壓或懷柔的手段之下，難得有人會把這種事直接捅到教導處。仔細想想，一開學班裡就刮起這種戀愛浪潮，李默這小屁孩兒絕對功不可沒。她事先跟各門課的老師都打過招呼，讓同事們多關照一下這個轉校生。沒想到李默這小孩兒倒不認生，對誰都是笑眯眯的一團和氣，很快就跟班裡人打成一片，各科老師都對他印象極佳。李默這個名字，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初中教學樓。愛耍帥的小孩兒，到哪兒都忘不了顯擺。放學後，她經常看到這小子跟其他男生一起跑到球場上打籃球。因為有他加入，班裡女生的回家時間普遍推遲。不少家長打電話問，學校最近是不是新開設了課後補習班。對此，小冬實在無奈。李木魚來過電話，問李默的情況，她琢磨了一會兒，以兩個字歸納——人才！

　　這天，小冬開完會，時間已經很晚了，球場上學生都散了。她四下看看，沒有發現李默的身影。小冬掏出手機撥下他的號碼，忙音，對方正在通話中。小冬納悶，因為她看到他的書包還掛在籃球架上，人應該不會走遠。視線下意識地搜尋，操場西看臺上，目標鎖定。李默一個人坐在那兒，垂著頭，不知在跟誰通電話。小冬拎起他的書包，緩步走過去，悄悄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小爸，爺爺身體怎麼樣？」

　　「還可以。」

　　「那你呢，哮喘有沒有發作？」

　　「沒。新學校的感覺怎麼樣？」

　　「好得很，我在哪兒都是人才，你甭擔心。孟老師對我也很好。」

　　「最近孟老師家裡的事也很多，煮飯之類的活由你來做。」

　　「切，知道，我就是勞碌命。小爸，爺爺還不同意來D市跟我們一起住嗎？」

　　「嗯，我來處理，你不用操心，好好讀書是正經。遊戲少玩兒，在一中不要指望光憑點兒小聰明就能大殺四方。」

　　「一中也沒傳說中那麼了不起，充其量書呆子多點而已。」

　　「成績說明一切。」

　　「小爸你可真沒勁，D大也要開學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過幾天。」

　　「週末我去看爺爺，不要你接，我自己坐大巴去。」

　　「不用，爺爺讓你好好讀書。」

　　「天才就是這樣被扼殺的！」

　　「真正的天才，在功成名就時才會恍然意識到自己的與眾不同，你還差得遠。」

　　「歪理，我不跟你爭。你要不要跟孟老師說兩句？她已經在我身後偷聽半天了。」

　　小冬窘，原來自己早被他發現了。

　　李默扭過頭，沖她做個了鬼臉，拍拍屁股起身，走過去把電話塞到她手裡。

　　「喂，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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