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94)_藍鳶星

九四

　　血型的事，二哥沒有再提，她也沒問。她總懷疑，其實這件事，姥爺是知道的。

　　愉快的鄉間生活很快結束。回城前夜，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電話裡，她跟二哥吵架了。不似往常二哥對她單方面的批判，而是史無前例的激烈爭吵。

　　起因很簡單——二哥要回來，可他現在的狀況，絕對沒有恢復到可以離開床坐飛機的地步。

　　掛了電話，她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宿沒睡著。她後悔，後悔最後說的那句話——「隨便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反正你要現在回來，我肯定不伺候你。你要是覺得自生自滅特有挑戰性，那你就回來吧！」

　　說罷，她還很有氣勢地率先掛斷了電話。

　　衝動啊衝動。

　　小冬蒙著被子，鬱悶得腸子都結成了九曲十八彎。

　　終於沒忍住，率先舉了白旗。

　　打回去，很好，關機。

　　千萬鬱悶，化成一聲歎息，「唉……」

　　回到D市，小冬先把姥爺送去老媽那兒，然後就馬不停蹄地奔回家，匆匆準備教案。

　　明天全體教師開會，佈置新學期的教學任務。晚上老師們湊份子開歡迎會，歡慶「兵馬俑頭大嬸」滾蛋，喜迎新教導主任上馬。

　　這段時間，李默的短信銷聲匿跡。李木魚來過一次電話，匆匆聊了幾句。儘管她跟李木魚已經徹底「分手」，但李默成為她的學生，這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面對李默的時候，大概會有些尷尬，但她對此不抱遺憾。她終於試著邁出了一步，在她和李木魚沒有陷得更深的時候，勇敢地說出了拒絕。

　　一到火燒眉毛的最後時刻，效率果然是驚人的。荒廢了一個假期的教案，終於在天徹底黑透的時候宣告完成。

　　揉揉僵直的脖子，孟小冬抬頭一看，十點多了，飯還沒吃。

　　顧不上肚子餓，先給二哥打電話。上午打過幾次，一直關機。小丁也是，連短信都不回。生病的人，脾氣果然不容小覷。

　　甜美的聲音再次響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唉，又是這樣。

　　冰箱裡空空如也，彈盡糧絕。這個時間，超市差不多也該關門了，只能去街角的便利店買點速食麵對付著吃。

　　孟小冬磨磨蹭蹭地換好衣服，拿著錢包出了門。

　　樓門前停著一輛搬家公司的大卡車，正準備開走。副駕駛位上的人有點眼熟，好像住在她家隔壁。

　　怪不得剛才備課時總聽見耳邊不時傳來響動，原來鄰居搬家了。車裡人看到她，點了個頭，算是招呼。

　　她住的這個地段最近房價漲得厲害，樓裡有不少人都把房子倒手，好從中賺錢。前陣子還有房產仲介給她打電話，問她有沒有興趣賣房。說起來，當時買這裡的房子不過是圖個交通便利上班方便，沒想到還真給歪打正著了。等哪天揭不開鍋了，把房一賣，說不定就搖身一變，成了「孟百萬」了……

　　她意淫得正爽，眼前突然明晃晃一片，一輛車穩穩地停在她面前，「小冬？」很歡快的聲音，「這麼晚你要去哪兒？」

　　「……該我問你才對吧。」孟小冬望著車裡走出的人，無奈地道。

　　「嘿嘿，真巧啊，我在這裡買了套公寓，明天搬家。」

　　「……」此刻見到蘇笑，孟小冬實在是笑不出。

　　「你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拜拜。」

　　「小冬，幹嗎見了我就跑？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在你家隔壁買房的！你一定要相信我，這是巧合！」

　　「嗯，巧合巧合。再見。」說著，孟小冬從他車邊溜走，頭也不回地直奔大門外。

　　孟小冬買了兩瓶水一個麵包，溜達到社區附近的休閒廣場，坐在石凳上開吃。

　　這個時間，乘涼的人已快散盡，冷冷清清的，感覺有點寂寞。嚼了兩口，味道很爛。不遠處的長椅上睡著一個人，身子蜷成一團，蓋著兩張破報紙。跟他相比，孟小冬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麵包也變得沒那麼難以下嚥了。

　　三兩口吃完，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消化了一會兒，她起身回家。

　　讓那些情情愛愛的事見鬼去吧！開學後，她要努力工作，努力出成績，努力賺錢！工資多了，獎金高了，比什麼都實際！吃飽喝足還能有個家，不必再奢望太多！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香，鬧鐘成了擺設。若不是小丁的電話，她不知要睡到猴年馬月。

　　感謝小丁，只說了一句，就讓她徹底清醒，「小冬，孫哥回來了。」

　　當蘇笑看到孟小冬以媲美博爾特的速度沖出樓門時，還想打招呼。嘴還沒張開，她人已不見了，只余清風一陣。

　　市立醫院。

　　孟小冬趕到時，醫生正在給孫少晏做詳細檢查。

　　走廊上，小丁看到她，快步迎上去，滿臉無奈。

　　「小冬，沒辦法，你知道孫哥的脾氣。」

　　「二哥現在怎麼樣？」氣兒還沒喘順，孟小冬就急急發問。

　　「走以前我詳細諮詢過醫生，醫生說不建議他這麼做。但孫哥很堅持，醫生最後也沒辦法。」

　　「飛機上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孫哥什麼都沒說。不過，我覺得他肯定很不舒服。剛才他到醫院的時候，身上全被汗濕透了。」

　　「……他就折騰吧！幹嗎這麼急著回來？」

　　「我也不清楚。他在那邊每天除了接你的電話，其他時間基本上不是睡覺就是一個人想事，不怎麼說話。前天晚上，你倆是不是在電話裡吵架了？」

　　「嗯，就為他要回來的事。」

　　「唉，算了，反正都回來了，你就別跟他硬頂了。我先回趟公司，你趕緊進去吧，估計現在他最想見的就是你。」

　　「這些天麻煩你了。」孟小冬說得誠懇。

　　「客氣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走了，拜。」

　　二哥瘦了。

　　站在病房外，看見他正在跟醫生說話。

　　十幾天不見，他下巴尖得讓人覺得心裡特難受。

　　推開門，醫生正往外走。二哥見到她，不意外，也不答理。

　　孟小冬走到床邊，他卻閉上眼睛做睡覺狀。睫毛顫啊顫的，偽裝得很不專業。

　　「還生氣呢？」孟小冬軟下語氣，笑著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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