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86)_藍鳶星

八六

　　「挺好。你聲音怎麼這麼蔫兒？沒睡好？」

　　「沒，天兒熱人就容易沒精神。對了，你可千萬別由著自己的性子使勁兒吹空調啊。」

　　「知道，小丁比你還囉唆。」

　　孟小冬咧嘴直樂。二哥心情不錯，她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看情況，現在還不知道。甭惦記，醫生說癒合得挺好。」

　　「碰上什麼喜事了？前幾天聽你在電話裡冷哼哼那樣兒，我還以為你又進入新一輪更年期了呢。」

　　「傻樣兒。我媽身體怎麼樣？」

　　「精神著呢。你多給她打點兒電話，要不她該惦記了。」

　　「嗯，我沒少打。」

　　「切，就不見你給我打。小丁太不仗義了，現在被你培養的，謊話那是張口就來。」

　　「木頭那邊的事怎麼樣了？」

　　孟小冬臉色黯了黯，悶聲道：「都處理完了。你顧好自己就行，不用操心這些。」

　　孫少晏嗯了一聲，沒繼續問，話題一轉，「馬汀昨天過來了。」

　　馬汀？孟小冬撇撇嘴。她現在非常不待見這個甩著狐狸尾巴的花心大蘿蔔，「嗯，算他有良心。你這可是工傷，他早該去看你了。」

　　孫少晏笑笑，「他說前幾天給你介紹一物件。」

　　孟小冬蒙了一下，訥訥了半天，沒接話。

　　「甭跟我裝聾作啞！我知道是蘇笑。」

　　「切，他純粹就是亂點鴛鴦譜。蘇笑那廝，根本就是一孩子。」

　　「他跟馬汀一起過來的。」

　　「啊！他也去了？他跟你說什麼了？」

　　「嘰裡呱啦、滔滔不絕地跟我表達他對你的仰慕。」

　　孟小冬臉都綠了，「二哥你別聽他瞎咧咧！」

　　「他還問我能不能追求你。」孫少晏淡淡地道。

　　「他也太……」牆在哪裡？撞吧撞吧不是罪。

　　「嗯，智商跟你有一拼。」

　　孟小冬撇撇嘴，「你別答理他，也甭操心我。把你的腿趕快養好趕緊回來，我就什麼都踏實了。」

　　孫少晏應著，聲音柔和，「傻丫頭，魅力不小啊。我印象中，蘇笑那小子挺傲，不像是個花癡。誰知昨天在病房裡他跟我說的那些話，把我給麻得差點從床上跳下來，把他踹出去。」

　　「哈哈，那小子是挺好玩兒的。」

　　「就算談不成戀愛，多個朋友也不錯，別總自己悶在家裡。」

　　「你好好吃飯啊，我不跟你說了。我媽和三姨過來了。」

　　「嗯，掛了吧。下午回去睡個覺，沒事多出去玩玩兒。」

　　氣派的包間，精緻的碟盞。大舅坐在主賓的位子上，招呼大家入座。

　　劉小琴倒是毫不心疼錢，魚翅鮑魚大閘蟹一樣沒落下，滿滿當當一大桌子，外加兩瓶茅臺。

　　孟小冬咂舌。馬汀在女人身上確實出手夠闊綽，這一桌下來，最起碼抵她孟小冬三個月的工資。

　　酒足飯飽後，服務員送上帳單。劉小琴漫不經心地掏出信用卡遞給她，大舅好奇地湊上去問多少錢。劉小琴擺擺手，說沒多少。大舅對劉小琴的氣派極滿意，眼角眉梢間的自豪，掩都掩不住。

　　臨走前，三姨跟孟小冬說讓她幫忙去趟醫院，取一下前幾天檢查身體的化驗報告。

　　老媽一聽，順嘴說：「正好，順便把我跟你爸的也一塊兒拿回來。上個禮拜單位組織職工體檢，我一直沒空兒去拿。」

　　孟小冬領命，把老人送上計程車，就跟他們分道揚鑣，自己拎著包溜溜達達走向地鐵站。吃了一肚子的油膩，胃裡直發脹。走了一會兒，稍稍消化了些，舒服多了。有了上次急性闌尾炎的慘痛經歷，她現在吃東西特別注意，管不住嘴的後果是傷身傷錢又傷心。

　　醫院，又見醫院。

　　孟小冬甩甩頭，走進門診大樓。最近這消毒水味兒聞得都有點兒麻木了。

　　體檢結果裝在牛皮紙袋裡。

　　孟小冬坐在大廳的塑膠椅上，一份份打開。老人有病總是怕兒女擔心，最愛藏著掖著。三姨上次住院，醫生說她的高血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她以前卻從來沒提過。

　　仔仔細細研究了一遍，大致沒什麼問題。血脂血糖血壓什麼的，肯定不能像年輕人那麼正常，但總體來說，身體還都不錯。老人身體好，是兒女最大的福氣。孟小冬盯著化驗報告，心裡挺感慨，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剛剛離世的李家老人。這麼好的兒子，這麼好的孫子，以後說不定還能添丁進口，可惜，老人卻再也看不到了……

　　想著想著，她不禁有點傷感。

　　視線無意間落到老媽化驗單上血型那一欄，一下定住了。她揉揉眼睛，仔細瞧了瞧——AB型RH陰性？

　　孟小冬詫異非常。她是A型血，跟老爸一樣。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老媽的血型竟然這麼有性格。這得歸功於她老人家健朗的身板兒，基本上最大的病也就是發個燒掛個吊瓶。抽血這種事，好幾年也碰不上一次。

　　收起檢驗報告，孟小冬抬頭看了看牆上巨大的掛鐘——兩點多了。前陣子天天馬不停蹄地東跑西顛，一下子閑下來，還挺不適應。

　　回到家，大舅正跟老爸在院子裡下象棋。兩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廝殺得正激烈。孟小冬走過去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牢記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訓誡，儘管老爸連走兩步臭棋，她都沒吱聲。

　　勝負很快就見了分曉，大舅樂呵呵地推開棋盤，很是意氣風發。老爸沉著臉，兀自盯著殘局認真琢磨。老小孩兒啊老小孩兒，什麼事都愛較個真兒。孟小冬搖搖頭，跟大舅一起進了屋。

　　老媽接過化驗單，隨手收進抽屜裡。孟小冬泡了壺龍井，一家老小圍坐在桌邊聊天。

　　大舅說舅媽最近身體不大好，過陣子可能要帶她來城裡檢查檢查。說起看病，大舅的神色立馬不復剛才的快活，重重地歎了口氣，沉聲道：「現在真是不敢得病。你說我們又沒有醫保，全仗著那點兒老底和孩子的貼補，根本就看不起。隨便住個院，千把塊錢就沒了，這還是往少裡算！」

　　三姨和老媽附和地點點頭，沒插話。只聽大舅繼續說：「尤其你說像我這樣兒的，要是有個病有個災，輸個血都不一定輸得起！要不街坊鄰居湊一塊兒總說，活著千萬別得病，得病不如死了強！唉……」

　　三姨正想接話，孟小冬卻搶先插進來，「大舅，你剛才說輸血都輸不起是什麼意思？」

　　「誰攤上我這種古怪血型都得鬧心。AB型，還什麼RH陰性……」大舅脫口而出。

　　孟小冬心裡咯噔一下，還沒來得及仔細琢磨，話題已被老媽急急岔開，「大哥，健康就是福，咱不聊這些不吉利的。你身子骨兒這麼硬朗，我看活到一百歲都沒有問題。」

　　話音未落，大舅哈哈笑開，話題自然而然又扯回劉小琴身上，一派有女萬事足的暢慰，聲音分外響亮。

　　孟小冬靜坐在一旁，腦子裡還在尋思血型的事，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想來想去，想到腦子打結，也沒想明白。思路不時被老媽的問話打斷，最後混成一團糨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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