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61)_藍鳶星

六一

　　十年不遇的大吉日，喜氣洋洋的日子，自己卻一點兒喜氣也沒沾上。

　　滴答滴答的聲音響個不停，漫長的安靜，時間才過去五分鐘。

　　「二哥，要不你進屋睡會兒？等儀式完了我上來叫你，到時候再跟你去辦事。」

　　孫少晏揉揉額頭，「我去洗個臉。」

　　客廳裡只剩他們倆人。

　　孟小冬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剛才二哥神神秘秘地叫你出去，發生什麼事了？」

　　李木魚沒有立刻回答，孟小冬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的直覺，向來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果然……

　　「林西北，你認識嗎？」

　　孟小冬臉色變了變，還算鎮定，「你怎麼知道他？」

　　李木魚望了一眼洗手間緊閉的房門，還是那不溫不火的腔調，「你認識他？」

　　孟小冬點點頭，強自壓下心頭的慌亂，「他是我高中老師。」

　　李木魚胳膊支著扶手，若有所思。片刻後，「他是今天這場婚禮的總策劃，等一下在婚禮現場，你會見到他。」

　　孟小冬一下子明白了二哥的反常。她的第一反應是，還是跟二哥出去「辦事」比較好。

　　「上次跟少晏在醫院起衝突的，也是他。」

　　孟小冬咬著嘴唇，手緊緊攥著禮服的褶皺花邊，「你想說什麼？」

　　「你看起來很緊張。」李木魚直言不諱。

　　孟小冬語塞，手攥得更緊。

　　李木魚微微皺眉，「再攥，這件衣服就報廢了。」

　　孟小冬一驚，下意識地松了手。她的思維完全亂了步調，時間流逝的速度，似乎也一下子快了起來。

　　「小冬，抬頭。」

　　李木魚聲音放輕，孟小冬扯扯嘴角，望著他，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

　　「不管你跟他過去發生過什麼，一會兒看到他，記得要微笑，自然地微笑。不要像現在，很僵硬，很難看。」

　　四目相對，沉默。

　　大概因為眼窩很深的緣故，李木魚的眼神總讓人覺得格外深邃。以前，孟小冬總覺得這種深邃很難懂，看不透，讓人卻步。這一刻，不知怎的，看著他的眼睛，她卻覺得心安。

　　「現在看起來好多了。」李木魚語帶戲謔。

　　「其實沒什麼，他只是我一個朋友而已。」孟小冬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算自然。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

　　「我自言自語。」

　　「沒錯，這話本就應該說給你自己聽。」

　　「你……」

　　「有機會，給我講講你跟他的事。」

　　「你自己說的，我不需要向你解釋這些事。」

　　「我在幫李默收集素材。他最近不太更新那部菊花開的小說，改寫浪漫愛情故事了。作為家教，你有義務跟我一起幫他收集資料。」

　　「浪漫愛情故事？」小屁孩兒懂什麼叫愛情？

　　「沒錯。這方面我經驗不足。」

　　「你可真謙虛。」孟小冬嗤之以鼻。

　　「如果從我身上找經驗，那很可能寫成一部花癡養成手冊。」李木魚說這話時，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

　　孟小冬很無語，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其實也不錯，讓李默寫出來警示後人——看人不能只看臉，內心純潔最重要！二哥，你洗完臉了嗎？真慢。」

　　「聊什麼呢？」孫少晏穿過客廳走到吧台邊，坐在高腳椅上，遠遠地望著他倆。

　　「給李默的小說找素材呢。李木魚準備犧牲自己成全他兒子的寫作事業，書名都想好了。」

　　孫少晏笑笑，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細細長長的紅酒。打開塞子，暗紅色的液體順著杯壁緩緩滑落。很豔麗的顏色，有點刺眼。

　　「二哥，你晚上不睡覺，白天不吃飯，天天喝酒過日子？」孟小冬噔噔噔跑過去，一把奪下他手裡的高腳杯。

　　「我很困。」

　　「喝了就更困了。」

　　「我越喝酒越精神。」

　　「別跟我扯。」

　　「書名叫什麼？」

　　「嗯？」

　　「木頭準備犧牲自己成全李默的那本書。」

　　孟小冬撲哧一笑，「花癡養成手冊！」

　　「用詞挺時髦。」

　　「時間差不多了。」李木魚的聲音。

　　孟小冬看看表，差五分十一點，「嗯，那我去齊貝那兒了。二哥，你不許再喝酒。」

　　孫少晏隨手幫她理了理稍顯淩亂的發梢兒，「去吧，記得，微笑。」

　　「二哥，你都聽見了？」孟小冬頓住腳，扭過頭，聲音壓得很低。

　　孫少晏不置可否，只是說：「記住木頭的話。」

　　門哢嚓一聲合上了，孟小冬離開。

　　孫少晏端起高腳杯，對著吧台的燈影輕輕晃動。

　　蒼白的臉，暗紅的酒，似雪與火的較量，雪未融，火已熄。

　　「你告訴小冬了？」

　　「有備而戰遠勝於措手不及。」

　　孫少晏笑笑，沉默。

　　「師生戀？」

　　「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林西北跟他老婆分居半年多了。」

　　孫少晏臉色變了變，「你要是把這件事告訴小冬，大家連朋友都沒得做。」

　　沉默。

　　李木魚起身走過去，坐在吧台邊，倒酒。

　　兩個人面對面，舉杯，相碰，卻誰也沒喝。

　　「少晏，小冬沒有你想像的脆弱，過度保護只會帶給她更多困擾。」

　　「木頭，如果你對小冬有好感，最好積極點兒，不要等她主動邁出第一步，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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