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41)_藍鳶星

四一

　　半小時後。

　　孟小冬合上課本，俐落地起身沖出書房，李默則坐在原處，一臉壞笑地打開電腦。

　　臥室房門緊閉，李默說他小爸早就起床了。

　　咚咚咚，咚咚咚，禮貌而有力的敲門聲。

　　半分鐘後，門開，李木魚衣著隨意地出現在她面前。

　　「方便嗎？聊兩句。」孟小冬直言。

　　「進來。」他側身，她走進，然後關門。隔壁書房裡，李默愜意地登錄QQ。

　　臥室寬敞整潔。

　　轉椅，多功能電腦桌，全套的辦公設備，桌子上攤開的圖紙，電腦螢幕上媲美迷宮的線路圖……若是沒有那張舒適的大床，這裡幾乎就是隔壁書房的翻版。

　　二人對坐桌前，孟小冬望著他。李木魚原本就深的眼窩大概是因為熬夜，輪廓顯得更加分明，襯著下巴上青青的胡楂，面孔更顯西化。

　　「有事？」李木魚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聲音還是能聽出幾絲沙啞。

　　「醫生讓你連掛三天吊瓶，今天是最後一天吧？」孟小冬注意到他左手背上貼著一條邦迪，那兒好像正是他扎針的地方。

　　李木魚點頭，「下午過去，不要告訴李默。」

　　「貼個膠布就是怕他看到針孔？」孟小冬皺眉，心裡抽抽的，說不清的滋味。

　　李木魚不置可否，推開設計圖，從桌下的櫃子裡拿出罐果汁遞給她，「在李默那兒碰釘子了？」

　　孟小冬接過，隨手放到一邊，「李木魚，你究竟對李默的學習情況瞭解多少？」

　　「很多。」

　　「是嗎？難道你覺得以李默的這種程度，還需要請家教幫他輔導？」

　　「功課自然不需要。」

　　「一小時一百的工資丟給我，不為家教，難道是扶貧？我實在不認為你會有如此高尚的情操。」

　　「我的情操跟高尚相比，確實有點距離。」

　　孟小冬瞪著他，牙根兒直發癢，「給個痛快話行不？」

　　「李默在網上寫小說，反響很大，你看過就會知道我請你來的原因。」

　　「小說？」

　　「玄幻小說。我的學生裡也有人在寫。」

　　「這我倒是聽過。不要說你的學生，就連我的學生都有人在網上寫小說。我偷偷看過幾部，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筆下不是皇帝就是阿哥，今天愛你明天愛他，愛來愛去死去活來。說實話，作為她們的老師，我很汗顏。」

　　李木魚被她逗樂了，「寫作前，必先正」三觀「。看過李默的小說，你自然知道該怎麼去輔導他。」

　　「還是那句話，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去指出他的問題？」

　　「我最近很忙，不適合自找氣受。機會讓給你，就當是扶貧。」

　　孟小冬氣鼓鼓地瞪他一眼，打開易開罐，喝了幾口蘋果汁，「小說地址給我，我去看看。」

　　家教生活的第一天，就在李默玩遊戲、孟小冬看小說中悄然度過。

　　午飯叫的外賣。

　　孟小冬坐在他們父子倆對面，感覺挺彆扭。

　　李默很挑食，青椒、胡蘿蔔、西蘭花、洋蔥之流一概不吃。也不知李木魚是不是故意的，叫的外賣菜色如下——青椒雞丁，蒜茸西蘭花，蘿蔔煲牛腩，爆炒海螺片。海螺片的配菜，是洋蔥。

　　李默吃得很沒興致，隨便扒了兩口飯就喊飽了。

　　李木魚輕描淡寫地掃他一眼，「吃不完，晚飯還是這些。」

　　李默瞪他一眼，起身準備走。李木魚沒攔他，隨手放下筷子，「我也飽了。」聲音裡透出淡淡的疲倦，似早春的涼風拂過心頭，刺刺的，有點疼。

　　孟小冬很無奈。這倆人吃飯的時候就不能消停會兒？

　　主人都飽了，她哪還好意思繼續吃。匆匆把碗裡的飯幹掉，正準備宣佈自己也飽了，突見李默又重新坐回餐桌前……

　　這是什麼狀況？

　　「給孟老師盛飯。」

　　李默悶頭照做。李木魚沖孟小冬笑笑，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繼續吃。

　　孟小冬撇撇嘴，越發同情李默。

　　李木魚這廝，威逼利誘之功已臻爐火純青之境。明明聲色不動，事情為何總能被他一手掌握其中？玄機啊玄機。

　　午飯後，李木魚出門了。李默在書房玩遊戲，孟小冬在李木魚臥室的電腦前看小說。

　　這小孩兒的筆名很長，有點拗口——砧板上我比豬更勇敢。玄幻題材，已發表了三十六萬字。

　　孟小冬很詫異。中學小孩兒業餘時間能堅持寫出三十幾萬字的小說，單憑這份毅力，就值得表揚。

　　當然，如果小說的名字能再含蓄一點的話，她一定對這份毅力更加欣賞。

　　——書名叫《異世菊花遍地開》。

　　孟小冬年紀不算老，與潮流尚未脫節。耽美、強強、BT、NP、菊花與黃瓜……這些個詞語的含意她還是懂的。當然，若是這些詞統統出現在李默小說的關鍵字裡，問題就有些嚴重了。

　　「終點」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原創文學大站，籠絡了海量網路寫手。李默這部小說竟高掛網站首頁強推版塊，追捧者無數，他也由此被譽為「終點」年度最具潛力的新銳寫手，VIP訂閱過萬。

　　孟小冬在心裡飛快換算，說起來，小屁孩兒的銀行資產竟然遠遠超過了她，多麼令人崩潰的發現。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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