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16)_藍鳶星

一六

　　今天他穿了件淺藍色的T恤，配著同色系修身仔褲，頭髮也沒特別整理，很隨意的造型，襯得輪廓分明的五官更加惹眼。

　　「小冬啊，這位是？」沉默間，對面床陪護的大姐笑眯眯地問。

　　「……我朋友。」孟小冬含糊道。

　　「什麼朋友啊？」大姐語帶曖昧。

　　小冬歎氣。這個年紀的男女在一起，難道除了有一腿外，就不能再有點別的？譬如說純潔的友情啥的。

　　「普通朋友。」她一語定性。肚子疼得厲害，她弓著腰把頭埋在膝蓋間，沒心思再說話。

　　李木魚幫她把床頭往上搖了搖，孟小冬抬起頭，兩人剛好視線相平，「別撐著了，動個手術一勞永逸。」

　　孟小冬一聽，條件反射般搖頭，「不，開腸破肚不吉利。」

　　李木魚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看不出你還挺封建。」

　　孟小冬撇撇嘴，不跟他爭辯。很小的時候，跟著姥姥在鄉下住過一段日子。大舅殺豬時，她總蹲在一邊看。刀鋒起，豬嗝屁，肉滾滾的身子幾個起落間就變成砧板上的兩扇肥肉，血淋淋的，冒著熱氣……

　　反胃，越想越反胃……

　　手緊緊捂住嘴，她一把掀起被子，下床直奔洗手間。跑到一半，胳膊腿兒好像突然不聽使喚，整個房子變成了旋轉木馬，左搖右晃，身子呈麵條狀，軟軟地萎了下去……

　　「小心……」對床大姐的驚呼尚未完全出口，一道矯健的身影已經及時衝殺上前，結實的臂彎有效避免了小冬的後腦勺與地面親密接觸。

　　買木魚的事，看來勢在必行了……

　　念頭一閃而過之後，孟小冬突覺自己的身體淩空而起，好似乘著雲霄飛車，三兩下就飛進了洗手間。

　　蹲在馬桶前，孟小冬抬起頭。

　　李木魚那張混血味兒十足的男人面孔，此刻看起來，竟很像天使……

　　陽剛味兒十足的……天使……

　　渾身一激靈，孟小冬被自己這個詭異的念頭驚得肝膽俱顫，抱著馬桶稀裡嘩啦一頓狂吐。動靜折騰得挺大，事實上胃裡早空了，大概連膽汁都快吐盡了。

　　「你這情況，非得做手術不可。」李木魚從洗面池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吐完了感覺怎麼樣？」

　　孟小冬漱漱口，掬起一捧溫水敷在臉上，接過紙巾胡亂擦擦，抬起頭盯著鏡子裡那張青白似鬼的臉，「感覺好得很，估計快成仙了。」

　　李木魚伸手擰上水龍頭，站在她身後，端詳著鏡子裡那兩張天差地遠的面孔，「仔細看看，其實你長得還不錯。」

　　「你……真幽默……」

　　「化妝品埋沒了女人的真相，能這樣赤裸相見的機會真是微乎其微。」李木魚的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赤裸……相見？」孟小冬覺得腦子好像瞬間被五百頭大象碾過，徹底喪失了思維。

　　李木魚微微皺了下眉，「這個詞很難理解？」

　　孟小冬扯扯嘴角，想笑，臉上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她越發覺得，李木魚這廝，肯定是老天爺故意安排來玩兒她的——自從相親那晚之後，她的日子就再也沒消停過。

　　老天爺啊……

　　孟小冬仰首長歎……

　　接著，昏了。

　　李木魚無奈地搖頭，抱著她走出洗手間。

　　病房裡，數道曖昧視線刷刷刷對著他們開火。

　　李木魚視若無睹，孟小冬昏迷無覺，棒棒年幼無知，其他人不提也罷……

　　「你是誰？」病房門口，一個清亮女聲脆脆響起，「不要對冬子動手動腳！」

　　乾坤大挪移般，話音未落，人已到床前。

　　李木魚的視線在來人臉上停留了約摸一秒鐘，「你哪隻眼看到我對她動手動腳了？」

　　噝噝噝……

　　空氣中迸出火花，氣氛不太友好。

　　在李木魚眼裡，女人就應該有女人的樣子。

　　女人該是什麼樣子？

　　反正不是齊薇這種樣子。

　　「你是誰？」

　　「孟小冬的朋友。」

　　「我叫齊薇，不知你怎麼稱呼？」

　　「李木魚。」

　　「……」木魚「的木，」木魚「的魚？」

　　「沒錯。」

　　「我沒聽冬子提過這個名字。」

　　「很正常，我也沒聽她提過你。」

　　「……你們相親認識的？」

　　「這不難猜。」

　　「你可以回去了，這裡我陪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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