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14)_藍鳶星

一四

　　「沒細看，反正國內不多見。開車那女的挺仗義，我跟她說我有急事得去醫院，給了她一張名片，讓她明天給我打電話具體聯繫修車的事，私了大家都省心。她看了看我的車，也從包裡摸出張名片，讓我先走，明天有空兒給她打電話，還說我的車她會叫拖車幫我先拖到她的車場。」

　　李木魚點點頭，「一個名字一個手機號，你就把你的淩志車扔給她了？」

　　「這不急著來醫院嘛，」孫少晏笑笑，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有點倦，「我的直覺向來准，那女的肯定不是壞人。再說，我估計她那跑車能買我那車好幾輛了，不至於。當然，出於謹慎，我還是記下了她的車牌號。」

　　「你讓我明天幫你去取車？」瞭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李木魚言簡意賅地問。

　　「沒錯，」孫少晏揉揉後頸，周身被疲憊籠罩，「明天上午公司開會，小冬她肯定不讓我跟家裡說，我得替她兜著。車的事你幫我處理一下，有空我請你吃飯。」

　　「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對了，張桐後天回來。」

　　張桐，李木魚的表弟，孫少晏的同學兼褲衩交。

　　他也是學服裝設計的，畢業後跑到法國混了幾年，沒混出什麼名堂，在設計界始終默默無聞。後來發現自己不是吃這碗飯的材料，便轉行去做生意，搞起了時裝代理。賺了點錢，又開始不安分，把店甩手丟給女朋友，自己背起行囊浪跡天涯去也，經歷頗具傳奇色彩。

　　當然，在李木魚眼裡，這個表弟，就是一根典型的、毫無雕琢價值的朽木。

　　孫少晏倚在牆上，半天沒說話，眼皮上下直打架，快睡著了。

　　李木魚拍拍他的肩膀，「要睡也別在這兒睡。我回去了，你進去吧。」

　　孫少晏揉揉臉，笑著跟他道別，「車的事就麻煩你了。張桐回來問起我，你就告訴他我不在。」

　　李木魚了然地點點頭，「那我明天就打電話找這個叫葉南的女人，取回你的車？」

　　「嗯，我把她電話存一下，名片你拿走，明天一早我給她打個電話先說一聲，你抽個時間幫我取回來，直接送到淩志4S店就行了。」

　　「沒問題，有事再聯繫，我先走了。」

　　天濛濛亮，病房裡開始有響動。

　　孟小冬扯扯被子，翻翻身，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床頭放著二哥的手機和錢包，人卻不在。昏頭漲腦間，耳邊傳來隔壁床的對話聲，「棒棒，媽媽上班去了，有事就按鈴找護士阿姨，好不好？」

　　「嗯……」小女孩兒稚嫩的聲音裡夾著一絲小小的委屈，「媽媽……早點回來。」

　　「好，來，親親，媽媽下了班立刻就來，你要乖乖地聽護士阿姨的話。」

　　「媽媽再見……」

　　接著，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後，病房歸於平靜。

　　孟小冬望著隔壁床上的身影。

　　七八歲的小女孩兒，依依不捨地盯著媽媽離去的方向，格外惹人愛憐。

　　「醒了？」淡淡的煙草味飄進鼻端，身後響起二哥倦意濃濃的聲音。

　　孟小冬側過身，只見孫少晏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襯衣皺皺的，頭髮也有點亂，「嗯，你昨晚沒睡啊？」

　　「還好意思說。」孫少晏笑笑，揉揉她腦袋，「你在床上滾來滾去的，一刻也不消停，我要是不按住你的手，針頭一晚上最起碼得被你弄掉十幾二十次。」

　　孟小冬有點不好意思，扯動嘴角，有點疼，乾裂的唇上滲出細細的血絲，「你趕緊回家收拾收拾洗個澡，免得被你公司的人看到，太有損你鑲鑽美男的名頭。」

　　孫少晏揉揉額角，「你甭操心我了，先想想怎麼跟家裡說吧。」

　　孟小冬一聽，精神愈加萎靡，「你負責想辦法，撒謊是你強項嘛。」

　　孫少晏習慣性地勾起長長的手指準備彈她的腦門，手抬到半空，視線正對上她哀怨憤怒的眼神，「別瞪了，再瞪眼珠子該掉出來了。」攤開手掌覆上她額頭，掌心傳來的熱度讓他下意識皺起眉。

　　「幹嗎那副表情？」孟小冬撥開他的手，懨懨地道。

　　「發燒了？」孫少晏摸摸自己的額頭。

　　「大概吧，身上忽冷忽熱的。」

　　「肚子還疼不疼？」

　　「疼，很疼。」

　　「乾脆做個手術切掉了事。」孫少晏開始在心裡盤算怎麼跟家裡人隱瞞她住院的事。

　　「不可能！」孟小冬堅決拒絕。開腸破肚這種事太血腥，想想都覺得渾身惡寒。

　　孫少晏搖搖頭，拿過放在床頭的手機，「我給你媽打個電話，就說從今天開始，未來的一個禮拜咱倆都不在D市，我帶著你這個白吃白喝的去外地參加時裝發佈會去了。」

　　孟小冬聽後，窩在被子裡不斷點頭，「二哥，你看，我就說你有撒謊的天賦。」

　　孫少晏瞪她一眼，看看表，差五分七點，「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別跟我提吃，我聽到這個字都想吐。」孟小冬無力地擺擺手，胃裡一陣翻騰。

　　病房裡響動漸起，護士開始送藥，死氣沉沉的病區一下子熱鬧起來。

　　「阿姨……」小小的聲音插入他們倆人的對話，孟小冬望去，是隔壁床的小女孩兒，「嗯？怎麼了？」雖無力，卻仍是和藹可親的聲音。

　　「撒謊是不對的，老師經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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