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3)_藍鳶星

三

　　「就是，哪兒找去！」沒結過婚，兒子都十四了，哪兒找去。

　　三姨在電話裡笑了笑，「小冬啊，又在哄我開心呢？」

　　「沒有。對了，您上次說愛吃聚生記的涼糕，我剛才路過就買了幾盒，抽空給您送去。」

　　「這孩子，剛買了房也不知道算計，花那些錢幹嗎？」

　　「孝心哪能用錢算，」孟小冬夾著電話，從冰箱裡拿出瓶果粒橙，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就是一通豪飲。

　　「小冬啊，女孩子要斯文。」

　　孟小冬一聽，立馬伸手抹抹嘴，咽下嘴裡的飲料，「是！您老教訓得是！」

　　三姨無奈地笑笑，「我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心裡都有自己的主見，你二哥也是，對我們這些老人總是嘴上敷衍，一轉身照樣該幹嗎幹嗎。可這次三姨得多說兩句，李木魚的條件實在是不錯，你們工作性質也差不多，肯定少不了共同語言。自己多上上心，別總這麼晃蕩著過。二十六歲的女孩子，不小了！」

　　教授和中學老師，工作性質差不多？

　　「好，一定！您放心，這次我肯定全力以赴，爭取把這只大金龜拿下！」

　　三姨笑了一陣子，又囑咐了幾句。掛電話前，孟小冬說：「三姨啊，您給我媽打個電話說一聲兒，我就不親自跟她老人家彙報了。」

　　「行，你放假沒什麼事，別總惦記著玩兒，抽空也回家多陪陪你爸你媽。」

　　「好，一定！」孟小冬撇了撇嘴。不是她不想回，一回家就得聽上一場婚姻與愛情的專題演講，倆老人輪番上陣，聽得多了，總也有個疲勞不是？

　　美美地洗了個澡，孟小冬早早就上了床。

　　李木魚跟她約在上午九點，他住的地方離她家挺遠，得倒兩回車，加上等車走路的時間，差不多一個小時。錢不好賺啊——這就是孟小冬入睡前的最後感慨。

　　在朋友眼裡，孟小冬是個很隨和很好相處的人。跟誰在一塊兒也能說上話，求她辦什麼事，肯定赴湯蹈火，特仗義。

　　唯獨一件事——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就是誰也別跟她談感情，她肯定兩三句話之內就找機會開溜，任誰也拿她沒轍。

　　齊薇是孟小冬最貼心的姐妹。大學時，齊薇是孟小冬的學姐。

　　孟小冬入學那年，新生超編，宿舍不夠，於是有幾個班的女生被打散編制插到了老生宿舍。

　　孟小冬恰好被分到齊薇的宿舍。

　　剛開始，兩人的交情普普通通。孟小冬覺得齊薇的世界離她太遙遠，總抬著頭看人太累。新生報社團，她進了文學社，結果社長竟是齊薇，這不得不讓她覺得意外。在她看來，齊薇應該是那種閒暇時間打扮得光鮮照人，挽著男友出入高檔餐廳和名牌百貨的人。搞文學，得靜得下心耐得住寂寞，這些好像跟齊薇不搭調。當然，事後孟小冬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檢討。共事三年，兩人不但成了朋友，還是那種很好很好的閨中密友。

　　齊薇對孟小冬的評價頗一針見血：冬子，別覺得自己特瀟灑。老這麼憋屈著，更年期最起碼提早二十年。林西北早就結婚了，你還準備為他守活寡啊？傻不傻啊！

　　在孟小冬面前，也就齊薇能直言不諱地提起那個名字。

　　孟小冬其實挺羡慕齊薇的，活得瀟灑，真的瀟灑。喜歡一個人，就放手去追，追得轟轟烈烈。堅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讓說三道四的人統統去死。

　　當然，羡慕歸羡慕，孟小冬也知道這種瀟灑學不來。在背後支撐這種瀟灑的，是顯赫的家世、傲人的美貌和出眾的能力。

　　這三點，缺一不可。這三點，很少有人能齊備。而齊薇就是這種三合一型選手，能跟她成為摯友，孟小冬至今仍覺不可思議。

　　睡到半夜，孟小冬做了個夢，夢見林西北離婚了。清早起床的時候，夢裡的內容還歷歷在目。

　　站在洗手間裡，孟小冬邊刷牙邊對著鏡子鄙視自己。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她潛意識裡竟有這種想法？

　　其實很多事，忘不了的只是感覺。這麼多年過去了，林西北的臉，她已經有點記不清了。

　　七點五十分，小冬準時出了門。

　　今天的交通線路出奇地順暢，抵達目的地時，才八點半。

　　齊景苑。

　　孟小冬打量著這片兒位於市中心的高檔公寓群，心裡暗自感歎，什麼時候能買得起這兒的公寓，她的人生也就圓滿了。

　　年初買房時，對樓市行情瞭解得不少。出於好奇，孟小冬也打聽過像齊景苑這種檔次的公寓每平的大約售價——買不起，留個念想也好。事實總是殘酷的，售樓小姐嘴裡吐出的數字經過她腦海中快速精密的換算，讓她很遺憾地發現，存摺上苦苦積攢了四年的血汗錢，竟連公寓的廁所都買不起！

　　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看著門口進進出出的車，一輛比一輛拉風，而她只認識其中最樸素的兩款——賓士和寶馬。

　　站在樓前磨蹭了會兒，看看表，時間差不多了，坐電梯上去剛剛好。轉身正要走，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引擎聲。

　　孟小冬皺皺眉，順著聲音向地下車庫的方向望去，一輛不知名的紅色跑車呼嘯而過。

　　真囂張！甩甩頭，孟小冬拎著包走進一樓大廳。

　　幾部電梯都在升降中，從地下二層上來的那部大概能最快到。

　　叮咚——

　　電梯門緩緩滑開，裡面有人。

　　孟小冬走進去，正要按鍵，卻發現十八層已經被人按下了，亮著燈。

　　她站在角落裡，通過鋥亮的金屬門打量著映在上面的人影。站在她身側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兒。比較引人注意的，是他耳朵上那一長溜兒的耳釘和滿頭可愛的卷毛兒。

　　對於那溜兒耳釘，孟小冬發自內心地反感——好好的男人把耳朵鑿得亂七八糟，不陰不陽的，也不知到底圖個啥……

　　「看夠了沒？」傲慢的聲音毫無徵兆地鑽進孟小冬耳朵，不知怎的，她腦海裡突然蹦出剛才那輛囂張的紅色跑車。

　　「我直視前方，只能看到那個方向。」雖被戳破心中所想，孟小冬依然鎮定自若地反駁。

　　男孩兒冷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孟小冬心中不忿，索性偏過頭直接盯著他瞧。

　　這孩子側臉線條很漂亮，嘴緊抿著，皮膚很白很細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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