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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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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奈地想,她要回去,那自己也回去好了。在國內念完工商管理碩士,也是可以的。 後來不知何故,她決定留下來。一切都不同了,她沒有再提鐘越,甚至連以前的事都不大說了,失去記憶一般,前塵往事如雲煙散了。她只是很努力地念書,心無旁騖。她碩士念的課題偏向理工類,本來就不是很有天分,加上課業繁重,又要拿優秀,念得十分吃力,常常有做不完的題目、查不完的資料,弄到深更半夜才睡覺。課餘時間還要打工——教外國小孩學漢語,又或是做一點兒簡單的翻譯工作,隨著她頭髮的留長,三年的時間也就這樣忙忙碌碌過去了。 他以為以前那些事她已經放下了。 碩士畢業那天晚上,一夥人喝完慶功宴,他們倆換了一個地方繼續慶祝。開了一打啤酒,就著中國菜,兩人開懷暢飲,喝得東倒西歪,她連站都站不直。他只好背她回去。上樓時,聽見她嘟嘟噥噥嘀咕了幾聲,不知道說什麼,他也沒在意。扶她在床上躺下,看她醉成一朵桃花,滿臉春色,不禁怦然心動。 趁著酒意,他嘗試著吮了吮她嘴唇,她沒反應,於是得寸進尺,趁她嚶嚀出聲時,舌頭滑進她嘴裡,手指已經在解她衣服的扣子。他今晚也有些醉了,自製力完全喪失。 她並沒有反抗,還很配合地蠕動舌尖,這使得他更加興奮,以為她潛意識裡終於接受了自己。她無意識地抱著他頸項,臉龐不斷蹭著他大衣領子,口裡喃喃低語。他輕輕吻著她,意亂情迷,直到終於聽清楚了她念經似的念著「鐘越」這兩個字時,渾身熱血如墜冰窖。 原來並不是忘記了,只是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最深處,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不斷自欺的同時也欺人。 他放開了她,先喂她喝了水,又替她蓋上被子,頭埋在她胸前,摸著她長至腰際的頭髮,很久很久之後說了一句話:「傻孩子。」說的是她,也是自己。 後來他問過她怎麼想著留長髮了,不是嫌麻煩嗎?她那天神情有些異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留長了,更能接近從前。」她告訴他,她以前一直都是長髮,有時候紮辮子,有時候梳馬尾,還是很值得懷念的。 也許想要懷念的並不是這些事,而是人。 家裡在催他回國,他也自由荒唐得夠了,該是回去承擔責任的時候。他希望她也能回去,可是她的心結依然沒有解開。 他跟她一直不曾有更親密的接觸。他雖然遺憾,但也慶倖兩人的友情並沒有受到影響。 她開始工作,因為在公司裡算是外國人,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大受排擠,加薪升職的機會可以說是幾乎沒有,做得勞心勞力。夏原回國後直接投入房地產開發,因為北京為了迎接奧運會的到來,到處大興土木,非常有「錢途」。不管怎麼忙、怎麼累,他都會記得打電話給她。她會告訴他所受的刁難、心裡的委屈,可是不再哭泣,而是默默承受下來。這種早已習慣的樣子,看得他很是心疼。 他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慫恿她回國。今時不同往日,經過社會上艱辛的摸爬滾打,她對那個永遠不屬於她的地方早已厭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有一次她還問起她父親的近況,聽說父親老了許多,近來常常生病,低著頭沉默了許久。這使他敏銳地察覺到,困擾她的心的枷鎖隨著時間流逝,已經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他為了引誘她回來,甚至告訴她鐘越的消息。 她回來了,卻沒有告訴他。 他回國後從範裡那裡聽到,鐘越毫不留情地拒絕了範裡,他一邊詛咒鐘越去死,一邊卻在感歎,這個已然功成名就的年輕新貴,拒絕身邊所有美麗女性的靠近,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多的傻瓜嗎?他有種驚心動魄的預感,也許這兩個人,註定要糾纏在一起。 幸而範裡很快擺脫陰影,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他的預感在何如初回國之後很快就應驗了。一天晚上,韓張來找他,二話不說,仰著頭拼命灌酒,整個人被打擊得似乎只剩下一副軀殼,神魂俱散。他知道他一定是出了重大的事故,什麼都沒問,陪著他喝了半夜的酒。 韓張喝得大吐特吐,搜腸刮肚,幾乎連膽汁都吐了出來,最後紅著眼睛告訴他,她已經結婚了。他愣了半天之後,跟著苦笑。不用問她結婚的物件是誰。能讓她這麼快心甘情願簽字的人,除了鐘越沒有別人。他想找鐘越狠狠地打一架,可是他已經過了打架的年齡,只好用醉酒來發洩。結果借酒澆愁愁更愁。 她徹底離他遠去。 他跟鐘越說:「你不會知道你有多幸福,我有多羡慕,永遠不會知道。」肺腑之言。沒有人會知道個中滋味。 大年三十夜裡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他抬頭看向沖天而起的漫天煙火,璀璨過後的夜空,瑰麗寂靜,他輕輕籲了口氣:「新年快樂。」 他是真心誠意祝福她新年快樂。 番外二:當時只道是尋常 韓張聽到她說跟鐘越已經登記結婚了,砰的一聲站起來,控制不住滿腔翻騰的怒氣,嘲諷說:「你們動作還真快啊。」第一次對她有了恨意,第一次扔下她不管,第一次嘗到絕望的滋味。他一直是一個勇往直前的人,樂觀,坦率,真誠,身上充滿生命的活力,跟他在一起,快樂而安心。可是這次,迎頭一擊,打得他似乎永無翻身之地。 甩門出來,冰冷的雪夾著呼嘯的風聲打在他臉上,木木的,沒有什麼感覺。他因為沒有穿大衣,黑白條紋的羊毛衫被狂風吹得壓在身上,集中一個方嚮往右後方偏去。身體迅速冷卻下來,狂躁的心也跟著冷了。 他站在馬路上,冷而黑的夜幕一點兒一點兒在他頭頂拉開序幕,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掐緊他的喉嚨,心悸得似乎下一刻便會窒息而死。無數的車輛在他腳邊擦過,帶著強烈汽油味的暖風,令他越發覺得淒涼。 有輛計程車緩緩地在他身邊停下,司機探出頭問:「哥們兒,打車嗎?」他怔了怔,移動僵硬的身體上了車。燈光亮起來,朦朧而無味,映著大大的看板,連那上面的笑容也褪了色,一切都是冰涼的。 司機問他去哪兒。北京這麼大,他能去哪兒呢?一個人回單身宿舍,光景越發慘澹。他想他今天晚上一定是睡不著的。那麼,找夏原喝酒去吧。兩個失意的人,彼此還能互相調侃幾句。 他提了一打白酒上樓。夏原見了,吃驚地問:「你當我這是酒館呢,來送貨的?」他開了瓶蓋,抓住瓶身,就那樣仰頭喝了一大口,辛辣而刺激。此刻他需要這樣的感覺沖淡心裡的所有的一切,以及壞到不能再壞的慘痛。 夏原見了,忙說:「你別這樣牛飲,一頭就醉倒了。我這裡還有一大盤炸花生米和幾碟子小菜,咱們倒在杯子裡,喝個痛快,不醉不歸。」韓張失魂落魄地來找他,他別的不能做,喝酒是沒問題的。 兩人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拈花生粒兒,扔進嘴裡,哢嚓哢嚓脆響。韓張因為酒喝得太急,剛才在外面又吹了一肚子的冷風,加上情緒低落,胃裡一陣翻騰,在衛生間裡吐了個底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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