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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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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斌便打趣:「鐘越,你有沒有交女朋友?從實招來!」鐘越便笑他胡說,避而不談此事。周建斌還是剃頭擔子一頭熱的性子,一本正經地說:「鐘越,你會沒有人追?以前在上臨一中,咱們學校有名的美女林丹雲都對你傾心不已,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啊!」 說到林丹雲,便想起何如初,鐘越忽然覺得壓抑,良久默不作聲。周建斌嘰嘰咕咕一個人在那裡說:「聽說林丹雲考上廣州的一所音樂學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時候她和韓張、何如初關係最好。」頓了頓,他又感慨,「何如初,哎,她為什麼會缺考?別是考試時出車禍了吧?」 他這個猜測讓鐘越嚇了一大跳,連忙說:「你別口沒遮攔地瞎說,何必咒何如初呢!」周建斌振振有詞:「我哪是咒她啊!你想,若不是出車禍,憑她能有什麼大事?無論怎樣也不會缺考啊!高考畢竟關乎一生的前途。」 他這話十分在情在理,連鐘越一時半會兒都沒法反駁,想了想說:「也沒聽說有高考出車禍的報導,她應該不會有事的。」頓了頓,又像強調似的說,「不會有事的。」比起前途,他寧願她平平安安。 周建斌也察覺自己說得有些過了,忙岔開話題:「韓張在北京大學,你們離得這麼近,他有沒有來找過你玩?」鐘越搖頭。他總覺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韓張在故意和他保持距離。以前高中時就有這種感覺,只當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現在兩人離得這麼近,又是高三時同校同班的同學,都身在異地,是多麼難得,照說該常常來往,可是韓張卻從沒找過他。他也曾打電話找過他,總說不在,所以也就算了。 周建斌叫起來:「張炎岩不在,那把韓張、丁旭他們叫過來吧!人多熱鬧些,就幾站路,近得很。」鐘越也在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在周建斌強烈要求下,把電話打到了韓張的宿舍,沒有想到,這次他在。 韓張一聽說同學聚會,忙說:「我這會兒在忙一篇期中論文,沒空,真趕不過去。要不改天再約?」周建斌便說他不夠意思。韓張笑:「你什麼時候這麼囉嗦!真要搞同學聚會有你這麼搞的嗎?興之所至,什麼都沒準備!大家在一塊兒,總要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在哪兒碰面?總要先說好了。」周建斌被他這麼一說,也覺得的確太倉促,便聳聳肩說:「反正你是零班的頭兒,你說了算吧。同在北京,大家在一起見個面,也不容易。」 韓張於是說:「那你們就到我這兒來聚會吧。我負責聯繫以前的同學,定好具體時間,大家一起來。」他以前當班長時就負責這些事情,做起來自然得心應手。周建斌自然放心地把聚會一事全權交給他代理。 周建斌回去後,鐘越去圖書館借書。他刷了卡走進去,這裡一排又一排的書架遮得看不見人影,長長的架子一截又一截,似乎沒有盡頭,空氣中有淡淡的書香氣。他按字母排序找一本專業書,厚厚的原文書放在最裡層,壓得密密實實,抽都抽不出來。他踮起腳尖,將外面磚頭厚的書一本一本搬下來。 正巧對面也有人拿書,他聽見動靜,停了一停,不經意地抬頭,透過縫隙看見一雙明眸,明晃晃眼若秋水,亮晶晶目如點漆,低眉垂首的樣子似曾相識……他吃了一驚,當場怔在那裡。 等回過神來,書也不找了,立即轉彎過去尋找,只可惜剛才駐足的地方空無一人……似夢非夢、似醒非醒,他懷疑剛才一閃而過的身影是自己的幻覺。呆立半晌,他苦笑著搖頭,她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呢?自己一定是昏了頭! 工作人員過來,皺眉說:「不借的書請放回原處。」他這才記起自己是來找書的。心不在焉地將書放回原處,又忘了拿下原本要借的書,整個下午手忙腳亂的。出了圖書館,他仍在疑惑,那樣真實的感覺不像是幻覺啊,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的。心中頓感失落,像是缺了點兒什麼。她現在何處?過得好不好?為什麼會缺考?知道高考分數後她一定傷心許久,不知道有沒有好點兒?無數的疑問在他心中不斷衍生滋長,卻找不到答案的出口。 一個人憑空消失得無蹤無跡的感覺讓人很不好受。一顆心硬生生吊在半空,上不去、下不來,只得這麼吊著。 第二十章 天上人間 有一次鐘越和同宿舍的李琛在路上走。李琛突然放肆地吹了聲口哨,低聲說:「你看左前方的那個女生……」鐘越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頭柔亮的秀髮直垂過腰,迎著風有搖曳生姿之勢,僅是一個背影,便有千種風情,足以引起男生無數美麗的遐想。李琛問他感覺如何。 他想了想,半開玩笑似的說:「頭髮太長,不夠黑,不夠硬。」他忽然想起手腕上那道微不可見的細痕,何如初的長髮如刀似箭,一箭穿心。頭髮雖柔軟,卻似丘比特的箭,其殺傷力難以估計。僅僅時隔一年,卻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是因為他從沒有想過生離或是死別這些事情,畢竟太年輕。可是曾經的時光如涓涓細流,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李琛聽了他的回答,大笑:「你確定說的是人的頭髮,不是動物嗎?如果是的話,我想請教你個人對於頭髮的美學標準。」他笑笑,不回答。 那時已經有女生大大方方追求鐘越,在這個男生多女生少並且以理科為主的學校,羨煞其他男同學,但是鐘越不是婉言拒絕對方,便是不予理睬。別人見他不為所動,私下裡悄悄議論:「難道鐘越心儀的真的是新聞系的系花範裡?」平時也就見他和範裡常常來往。可是每次旁敲側擊,他都不承認。大家不相信,瞧範裡對他的關心照顧,明顯不一樣,於是樂得在一邊靜觀事態發展。 下過幾場秋雨,天氣一天比一天涼,葉子漸漸凋零,西風漸起,已有蕭瑟之感。鐘越脫下長袖T恤,換上薄毛衣。一天半夜,好夢正酣時分,突然接到韓張的電話:「鐘越,鐘越!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興奮得口齒都不清楚,像在極力壓抑某種心情,壓抑到最後一個人無法承受,不得不另外找一個人傾訴,一起分擔驚訝驚喜驚慌驚駭驚奇……韓張突然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覺得自己無數紛繁複雜的感情,簡直難以言述,刹那間根本無法表達。 鐘越握緊話筒,注意到旁邊的人翻身罵罵咧咧,趕緊壓低聲音說:「大半夜的,你沒喝高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奇怪,聽他聲音,又不像喝醉的樣子啊。 韓張這才發覺已經是淩晨一點,興奮得連時間都忘了。晚上的冷風一吹,頭腦漸漸清醒,半夜把人從睡夢中叫醒,已屬不道德,如果現在就告訴他,只怕多一個人徹夜無眠,乾脆好人做到底。這樣一想,於是說:「算了算了,就當我喝高了。明天再告訴你。時間不早了,我也該睡了。」說完掛了電話。 他不說還好,一說鐘越更加莫名其妙,心裡想大半夜巴巴地打電話來,好不容易說了幾句話,又是沒頭沒尾的,也不知到底想幹什麼。百思不得其解,只當韓張一時興起,拿他惡作劇,也沒往心裡去。韓張以前就有過這樣的「前科」,難怪鐘越會這樣想。 韓張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給他打電話。今天晚自習回來,他給家裡電話,竟聽到何如初的消息,把他興奮得一個晚上沒睡好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蹺課去了清華大學。 何如初還在睡夢中就被電話吵醒,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粗聲粗氣地問:「誰呀?」一聽脾氣就不好。韓張一聽到她的聲音,不知為何心情立刻好起來,典型的給點兒陽光就燦爛。他把手插在褲兜裡,怪聲怪氣地說:「親愛的,猜猜我是誰?」 何如初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怔了好半晌,淡淡地說:「是你啊。」聲音低沉,有一股說不出的黯然,往日的張揚自信全然不見。韓張沒有聽到他想像中的反唇相譏,十分愕然,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是她先問:「你怎麼知道我電話號碼的?」韓張一聽她這話,不由得生起氣來:「何如初,你什麼意思?人在北京也不聯絡我!如果不是我爸爸跟我說你在清華大學,你想銷聲匿跡到什麼時候?你難道不知道所有人都很擔心你嗎?」 她好半天沒說話,最後問:「你在哪裡?我們見個面吧。」何止是他,自從來了這裡,她沒有聯繫過任何人。記憶中仿佛沒有了過去,硬生生劈開一道斷層,令她不敢回首。 韓張在校門外等她,不停地來回走動。清晨的濃霧漸漸散了,天空露出奶白色的光,還是有些朦朧。路上行人依然不多,稀稀落落的。因為趕得太急,忘了戴眼鏡,只好眯著眼盯著遠處,注意來來往往長髮女孩子,生怕她找不著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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