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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⒖「70後」,「80後」……我是「40後」

  最近幾年,許多老朋友見面先問我:「安哥,你現在拍什麼呢?」有些不客氣的更直接地問我:「安哥,你現在還拍照嗎?」他們是擔心我荒廢了拍照。確實,我這幾年參與拍照以外的好事兒可真不少,雖然忙點兒,但都幹得挺成功。

  2004年,由於我參與策展的《中國人本——紀實在當代》影展在上海和北京巡展的反響熱烈,口碑很好,上海泰康路的《空與間》畫廊的老闆——「70後」的吳洪亮和唐聖夫婦通過廣州的小朋友聯繫到我,邀請我在他們的畫廊辦了一個個展。影展期間還幫我賣了幾張作品。他們告訴我:雖然這次我的作品賣得不算多,但買主都是很有品味的收藏家,其中還有一位是中國當代藝術品最大收藏家——前瑞士駐中國大使烏裡·西克先生(UliSigg)。那一年,我還應鮑昆之邀,參與了武夷山攝影節的策展工作。

  2005年,我和顧錚、阿蘭·朱利安為廣東美術館策展了《首屆廣州國際攝影雙年展》,這也是內地的國家級美術館首次舉辦攝影雙年展。這次的主策展人是顧錚,主要的文案和組稿工作是他做的,主題是「城市·重視」,以關注中國的城市化進程而展開。在80年代,顧錚拍上海,我拍廣州,我們神交已久。90年代,他去日本留學10年,成了博士,現在在上海復旦大學教書。我們是老朋友了,但深入交往還是第一次。他比我小一輪,也屬豬,是「50後」裡最小的。顧錚是典型的上海帥哥的樣子,穿著打扮很時尚。他總說自己身體不好,一副慵懶的樣子,可每逢朋友聚會,他身邊總有不少年輕貌美的「粉絲」,於是,他的眼睛就放光了。不過,那一次策展可把他累壞了,去北京等地組稿回來就病倒了。那一年9月,我和阿蘭·朱利安還有司蘇實應「70後」的段煜婷小姐之邀,參與了首屆連州國際攝影節的策展工作。

  2006年,我應邀去北京參加《中國攝影》雜誌和美國休士頓攝影節聯合舉辦的專家見面會,擔任專家。

  2007年,沙飛作品的主要收藏機構廣東美術館和主要研究機構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沙飛影像研究中心」,在王雁的發動下共同設立了沙飛攝影獎,我有幸擔任了首屆(2007年)沙飛攝影獎評審委員會評委。

  近兩年,我還得了一堆獎盃、獎狀,以前我從來沒有得過獎,這一得獎就是一堆。不好意思啦,那些頒獎大會我都沒時間去,都是朋友幫我代領的。不是因為我太牛,實在是因為出差或趕稿子脫不開身。哥哥不是吹牛皮,我現在又在幫新創刊的《生活》雜誌組稿和拍照。還有一個上海的地產公司,聘請我和河南的姜健在他們的機關和工地採訪拍攝,兩年後,還要給我們舉辦影展。我現在不僅拍黑白,還拍數碼了。

  在《生活》雜誌的編輯部裡有一群很棒的小夥子和大姑娘,他們都是「70後」和「80後」的。「70後」的有:北京的許知遠、廣東的令狐磊、武漢來的夏楠和法國留學回來的胡琦弘;「80後」的有:青島來的張泉、貴州來的劉娟娟、寧波來的殷貝貝。和他們在一起,我又經常不由自主地吹起了牛皮。沒辦法,誰讓咱老能碰上這麼好的聽眾呢!殷貝貝和我一樣,是屬豬的,比我小三輪。有一次在飯桌上,她不無憂傷地說:「現在,已經有『90後』的小屁孩兒嫌我們『80後』的老土了……」我想一想,說:「不好意思,我是『40後』的……」

  《生活》雜誌的老總叫邵忠,是「60後」的。他是廣東有名的報人,風行全國的《新現代畫報》和《週末畫報》都是他創刊的。他見到我在文稿中「吹」到我們西雙版納的知青生活,很受感動,於是出題:要以西雙版納知青為題作一期《生活》雜誌的副刊。好在雲南攝影學會的朋友們曾經作過一個知青的老照片影展,所以,當年的老照片我們就不缺了。於是我們分頭到昆明、北京和上海去採訪當年的西雙版納知青朋友們。我帶著夏楠和殷貝貝去了西雙版納。

  這是30年來我第六次回西雙版納了。我們在昆明採訪了「老昆明」張瞎子,又在西雙版納東風農場採訪了北京知青馬令敏。我還去探望了我的種菜師傅王廣豐和李承安,還有我的老隊長楊春文和張良,他們都已經退休了。我請農場的同志幫忙,在王開平和淩瑜墓碑的背面刻上了同學和家屬寫的墓志銘,並在墓碑的右上角鑲上了他們的瓷相。他們的容貌永遠停留在二十多歲的樣子,像我們那兩個年輕記者一樣風華正茂,可是我又覺得,他們和我們這些老知青同學一樣的滿臉滄桑。

  在我們東風農場周圍,已經找不到原始森林的痕跡了。為了找回當年的感覺,我們在景洪的攝影朋友們的安排下,到野象穀去住樹上旅館。當我們冒著綿綿細雨,走進濕漉漉的原始森林,我的心裡油然升起濃濃的親切感。我拿起相機,拍那滔滔河水中被沖得俯仰連連的葦草;拍那在大樹間上下攀纏著的粗藤;拍那古樹腳下綠色、白色和點點紅色相間的苔蘚的圖案;還有那密林間的小塊空地上嫩綠色的草坪……奇怪的是林中的地上卻見不到螞蟥……

  吃過晚飯,我們坐在樹上的房間裡吹牛。像當年我們知青那樣,各自吹著自己家鄉的故事。夜深了,我冒雨沖回了自己的房間。我躺在略嫌殘舊的席夢思上,蓋著略顯潮濕的被子,聽著響徹林間的濤聲……我沉沉地睡著了。奇怪的是,我沒有感到當年那種淡淡的恐怖,隱隱的心慌。

  2007年8月16日下午我的同行好朋友、老搭檔——「50後」的宋布軍在游泳池裡猝然去世了。他才56歲。我們的小朋友裡最大的是「60後」的李潔軍和顏長江,他們領頭忙裡忙外地為老宋張羅後事,安慰家屬,籌備追悼會,寫挽聯挽幛,打電話通知朋友們……在銀河公墓的追悼大廳的門口,李潔軍還把老宋的一些攝影作品擺在地下,周圍點上一圈蠟燭……開追悼會那天,來了好幾百人。廣東攝影圈的朋友們,不論是新聞攝影的、廣告攝影的,還是沙龍攝影的幾乎都來了。老宋是個大好人。我在致悼詞的時候說:「……他在我們中間的日子裡,總能讓大家感到一絲暖意。在這颱風和暴雨的日子裡,他的猝然去世,讓我們感到揪心的涼意。……老宋,你走好!」

  今年清明,我隨訪了上海中凱地產公司的老闆邊華才先生回老家掃墓之行。他是「50後」裡最小的,一米八的個兒,長得很帥氣。他的家鄉在浙江諸暨縣的一座美麗的偏遠山村。家鄉老房子已經8年沒有人住了。他一用力,就把那已經生銹的門鎖拔開了。我隨著他和鄉親們一起走進去。踏上殘破的木樓梯,我們走進他當年住的小房間。當他打開書桌的抽屜時,我們見到許多很久以前的書信。當中還夾雜著不少當年很時尚的明信片,大家好奇地傳看了一番。我在其中見到了一張很有意思的明信片,是他的堂弟的同學寫來的。上面寫著:

  贈學友邊維剛

  停電,沒晚飯吃的時候

  肚疼,咬生薑,打羽毛球的時候

  我會想起你來

  當然,我祈禱祈禱

  永遠不停電,永遠不肚疼

  但我

  永遠免不了打羽毛球

  馮嘉蜜書

  89.6.3

  2008年,在北京奧運會開幕之前,我的女兒生小孩兒了。我們祖孫三代都是(或曾是)新中國的「祖國的花骨朵兒」,我們兩代也都曾被稱為「失落的一代」。我這外孫肯定比我們長得更漂亮,比我們長得更高大。但是我要對他說:「你可別相信人家老生常談地對你們說:『你們是最幸福的一代!』依我看,那可未必,咱們一代有一代的難處。你要學習在這次汶川大地震中的那位『敬禮娃娃』(給營救他的叔叔阿姨們敬禮),你看人家多堅強。他可是你們『00後』的小哥哥呦!」

  2009年2月于廣州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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