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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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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憶城的展覽放在我展場後面,是一座傳統民居的廚房和餐廳,餐廳中間還擺著古色古香的八仙桌和坐椅。在廚房灶臺上和窗臺邊,他把主人的小花盆錯落有致地佈置起來,並用彩紙給每張作品做相框,在沿牆齊眉高處連續地排列成一排,幾十張作品從餐廳一直排到伙房,他的題目叫《我們沒有牽手旅行》。他以新潮鮮活的手法,用照片講述了一個憂鬱的愛情故事。 亞牛的作品是他10年來在深圳街頭抓拍的系列作品,他把這些作品都調上一層黯淡的棕色的主觀色。 王寧德的作品拍的是一個流浪馬戲團的故事,他把照片掛在鏢局二樓左邊房間裡的梳粧檯、書桌、幾案和牆上,顯得錯落有致。他是畢業于瀋陽魯迅美術學院攝影系。 在二樓正廳和右邊偏房的牆壁、窗戶、炕上以及花床上,佈置了潘育川很前衛且有芭比娃娃的人體攝影作品。他也是廣州美院畢業的,他的作品都是用彩色噴塗的,尺寸很大。 區婉芳的作品是用人體攝影在電腦上拼出的圖案,她的作品擺在鏢局前院的正廳。 顏長江的作品叫《紙人》,是用冥紙人擺在山林裡拍成的故事。他的展廳在平遙商會院子的廂房裡。 陳海平的作品拍的是《廣東民間戲曲》,擺在商會二樓的正廳。 曾翰由於工作忙,來得晚。在攝影節即將開幕的前夜,可供他選擇的場地只有後院練武的牆壁和伙房前一面帶房檐的磚牆。由於練武場的牆壁已經有許多中國傳統武術的壁畫,他不想影響壁畫的效果,於是他把作品釘在了伙房對面的磚牆上,花了很多心思把自己的作品編排得起承轉合,挺有章法。他的作品用當時很前衛的新紀實手法,表現他在廣州生活的意識流。 我們的這些作品,既反映了中國攝影半個多世紀的傳承性,又展現了中國當代攝影的多元化。 大家在布展的過程中,都充分地利用了古建築的佈局和光線以及各種牆面的質感,使作品和古色古香的環境融為一體。在攝影節開幕前的最後一個夜晚,天上下著小雨,大家進進出出地忙碌著,反復切磋展出效果。每個人佈置好自己的展場之後,都去幫別人穿繩子、釘釘子、掛照片、校正水準,一直忙到半夜三點,才上炕睡覺。在我佈置自己展場正愁找不到人幫手時,有一位山西本地的影友,叫李維均,他主動卷起袖子來幫我。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他及時出現,幫我忙前忙後,讓我更加感到老天處處有眼。 「新攝影」與「舊攝影」 第二天早上,我們沒有參加平遙國際攝影大展的開幕式。長江等幾個人已經在幾個主要的展區粗粗地看了一遍。而我又到我們展覽場地巡視一番,打掃衛生死角,收集多餘的展板。 隨著大批觀眾和旅行團隊的到來,我仔細觀察各種觀眾對我們作品的反響。中午,大家相約來到天元奎飯店用餐。天元奎是明清街有名的餐廳,許多參展的老外攝影家也在此用餐。由於餐廳老闆在餐廳裝上了電腦和互聯網線,一些記者也常來這裡傳送稿件。天元奎飯店臨街的牌匾上掛著天元奎三個大字,餐廳的後面是一個四合院,院裡的房子都租給遊客居住。生意好的時候,院子裡也擺上幾圍餐台。飯店的老闆叫程樹賢,老闆娘叫姜彩虹,他們供應的飯菜都是地道的平遙特色菜,我們經常來這裡用餐,大家輪著做東。只有我沒有輪上做東,真不好意思。 在天元奎我們認識了一個美麗的瑞士籍臺灣女孩,叫顏慶昭,她的作品就掛在天元奎餐廳的牆上。通過交談,我們才知道,她與攝影大師馬克·呂布相識多年,經常為大陸攝影師和馬克·呂布的溝通做翻譯。 飯後,我正在平遙各處參觀影展,曾憶城告訴我,在棉織廠裡的酒吧要舉行一個研討會,請我也去參加。棉織廠的門口豎著「新攝影」三字的主題招牌。那酒吧設在一座廠房裡,在一個大乒乓球台旁邊已圍坐著許多中外攝影家和記者。這個會是由《新攝影》策展人高波和《攝影之友》雜誌社主編那日松召集並主持的。高波是旅居法國的攝影師,這次是應平遙攝影節之邀策劃了由數十個前衛攝影師參加,以「新攝影」命名的群展,他和一個叫吳文光的紀錄片攝影師坐在中央。開場白大概是說要把攝影分成新攝影和舊攝影,他要求所有的拿國家單位工資的,從事傳統攝影的攝影師坐在他們的對面去;從事自由職業和新攝影的則坐到他們的身邊。 大家猶猶豫豫地坐好以後,我見這架勢不禁暗自好笑,這還真有點像「文化革命」時期「站隊、劃線」的辯論會。 高波在開場白中,要求每個人做自我介紹,介紹姓名、年齡、工作單位和收入情況以及如何從事攝影藝術的經歷。先由「新攝影」那邊輪流發言,很快就輪到我的朋友邵逸農發言,他是原圓明園畫家村出來的,我們是在山東一品攝影節認識的,他的夫人叫于東殊,我們1994年就認識。 邵逸農低著頭發言,說著說著就開始罵人了:說那些給國家單位做事的攝影師就是拍官方的馬屁,就像狗舔主人的鞋一樣。此話一出,全場譁然。深圳的河南籍攝影師秦軍校拍著桌子反駁,並就對方某些作品給予道德的批判。楊延康等攝影師也起立發言,大家都火冒三丈,會場秩序大亂。 這時,對方有人提出:「不跟你們說,你們有策展人嗎?」那時,「策展人」還是個新的洋名詞兒。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應該也算是策展人,我是代表fotoe圖片庫策展《南方十一人》影展的策展人。 於是我左手按住秦軍校坐下,並主動站起來,我像「文革」中開會時一樣小心翼翼地舉右手說:「我是策展人。」我的發言是這樣的:「我叫彭振戈,筆名叫安哥,今年55歲。原在中國新聞社廣東分社做攝影記者20多年,去年提前退休。退休工資1000多元,再加現任fotoe圖片庫的顧問,工資也是1000塊,每月收入2000元,比你們大部分人都窮。我20年前參與了我們廣州的《人人影展》,當時每人出10元在越秀公園租場子搞展覽。我們中的伍時雄的作品在那時候就有抽象的和人體的了。我們80年代就討論過關於攝影藝術的『再現』還是『表現』問題;『真』和『假』的問題;形式與內容的問題。邵逸農你們以慕辰的筆名拍的《家族合影》,所用的形式還是我先搞的。想當年,1994年,我在北京放幻燈以後,於東殊對我說:『安哥,我喜歡你的《大合影》』(笑聲)。至於在單位工作拿工資是理所當然的。我相信你們中的很多人也接過廣告商的活兒,你們也未必不為廣告商服務。我說你們北方人就會扯大旗,我們南方人在幹活。你們的展覽是政府給錢派工來製作和布展的,而我們全部都是自費,光打掃衛生,我們就都灰頭土臉地幹了3天,就連電燈電線都是我們自己出錢找人買來裝上的。你們的展覽我們的人已經看了兩三遍了,而我們的展覽你們來看過嗎?……」 有人插話說:「那你是哪兒的人呀?」我說:「我是雜交優勢。」引起全場哄堂大笑。 有一個板著臉坐在高波旁邊的,據說叫吳文光的中年人說:「我們是在做遊戲,中國人不懂得幽默。」我說:「張口罵人『是狗』,能叫幽默嗎?」 最後高波說:「你是我們的老前輩。其實無論寫實還是虛擬,也無論新攝影還是傳統攝影,其實是相通的。大家做的都是攝影藝術……」他說的這話還中聽。 散會後,很多北方攝影師也找我交換名片。而與會的很多外國藝術家和記者由於語言不通,我以為他們並沒有聽懂。但後來的情況卻並非如此。當我回到華北鏢局的時候,老闆娘告訴我,有一個外國中年人說很喜歡我的作品,並且買了我的書,還要求約定時間和我面談,並請我簽名。我們在約定的時間見面以後,他自我介紹:他叫尚陸,是法國的華裔,中文名叫陸世言。他告訴我,在討論會上那些外國記者聽了他的翻譯,紛紛要求對我們「南方十一人」進行採訪,並約我們第二天上午在展場見面。沒想到這次並不開心的研討會反而使我們「南方十一人」影展聲名大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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