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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我說了好一會,她還是同意見見面,我說:「我和胡一兵開車來接你,你在哪裡?」

  她說:「我自己會來。」約好二十分鐘以後在金天賓館的門口見。坐回去胡一兵說:「等會別叫我胡總,她那個老闆比我大,叫起來就沒意思了。」

  我說:「胡一兵你的虛榮心怎麼變強了,講這一套。說到底那是個水泥匠,你怕什麼!」他連忙說:「要講的要講的,甩不響的牌就別甩,就像你們那個圈子要把級別講得清清楚楚,誰拿處長的牌子到廳長面前去甩?財大才能氣粗,這是我們的遊戲規則,不然怎麼錢要賺個沒完沒了呢?」劉躍進說:「淩若雲她算個屁!」

  我說:「算什麼我們管不著,算你老婆我們還是要認她的。」

  我和胡一兵到樓下去等,有豐田車開過來就注意一下。快到時間了,一輛淩志車從我們身邊開過,胡一兵說:「這是輛好車。」

  我望過去看淩若雲正從車上下來。

  我剛想喊,胡一兵扯我一把。淩若雲在臺階上站了站,就進了大門。

  我看她穿著黑色的風衣,披髮,轉身走去時那種飄感特別有氣度。胡一兵說:「幾個月不見,淩若雲真的變了,你看她的氣質,典型的貴婦人呢。」

  我說:「她本來就是演員,這麼一包裝,那當然今非昔比。」

  他說:「我看算了,我今天沒想到要約淩若雲來,一身休閒服太隨便了,走到人家跟前去,怎麼開口說話?」又說:「我還以為他開部豐田呢,淩志!連我都英雄氣短了。」

  我也有些氣短,說:「沒想到胡總這麼重的虛榮心,我們過去把話說了,不成就算了。」

  他說:「我都沒什麼話說了。你看她那個氣派,是劉躍進享受的嗎?這種檔次的女人,不是百萬富翁消受得了的,劉躍進?世界上沒有奇跡,我見得多了。連自己的老婆都跟商人跑了,還咬著牙說愛智慧?我就看不出這個智慧有多麼智慧。劉躍進他享了兩三年豔福,也該滿足了。」

  我堅持說:「還是過去一下,不然也對不起朋友。」

  他說:「你不知有這一句話?天下就沒有對得起窮哥們的事!要去你去。」這時淩若雲從大廳裡出來,四下張望,胡一兵把身子轉過去,扯著我走到街上,說:「何必自討沒趣?」又撥通淩若雲的手機,說臨時有急事不能來,改日再談。透過樹叢看到淩若雲接了電話,飄到小車旁,開走了。胡一兵說:「劉躍進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曾經滄海難為水,他還會看得上誰?」

  我們上樓去,我說:「胡一兵你虛榮心太重了。」

  他說:「有錢人怕更有錢的人,有權的人怕更有權的人。她把淩志往你跟前一停,比打一個耳光還難受,要不錢怎麼賺起來沒個完?金錢如糞土,億萬富翁才敢講這句話。百萬富翁那是沒有資格的。」

  進了茶室,劉躍進詢問地望著我們,我心中隱隱作痛。胡一兵說:「等了這麼久也沒來,過了十分鐘也沒來,怎麼就不來呢?」

  我說:「要不再撥一次電話?」劉躍進說:「算了算了。」胡一兵說:「下次再找她好好談談。」劉躍進顯得有些萎頓。胡一兵把睛眼望著我說:「天下的事都是有緣份的,勉強不得的。大為兄你沒有官運,拼了這條命還是沒有,就靠一個緣字!事情不到你跟前來,那是沒緣份,到你跟前又離開了,那也是沒緣份。沒緣份再好也不是你的。你想它幹什麼?」

  我連連點頭。劉躍進說:「你們見到淩若雲她了?」

  我馬上說:「沒見到沒打照面沒說一句話。」劉躍進歎一聲說:「真不知怎麼辦才好。」

  我有點可憐他,卻也說不出什麼。胡一兵說:「男子漢站在那裡頂天立天,有什麼風吹雨打他怕?不怕!」

  抗洪回來不久,我通過了博士論文答辯,幾乎在同時,我被破格晉升為研究員。接著馬廳長領銜的博士點批下來了,我又成了博導。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幾個同窗也順利地通過了答辯。同窗三年,我都沒見過那兩位書記主任,他們什麼時候來上過課?我不知道,可這時他們都拿出了像模像樣的博士論文。連任志強都嘟囔著說「這兩個人是三次博士,報到

  來一次,送禮來一次,答辯拿文憑來一次。」他們已經到了心想事成的境地,這個世界就是圍繞著他們設計的,連講道理的方式,也是由他們的需要決定的,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式。所有的原則在操作中都變成了一紙空文,那些煞有介事的話講給誰聽的呢?這些大人物都把它當作玩笑,還能指望誰來聽呢?想一想感到恐怖。再想一想也只能如此,要求設計者不按自己的需要來設計遊戲規則,那合乎人性嗎?他們擁有權力,這種權力唯一難以達到的地方就是更高的權力,其餘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看清楚了這些我感到,自己還得努一把力,還得向更高的境地前進啊,算起來也只有一步之遙了。

  機會果然來了。快到年底的時候,馬廳長在廳辦公會議上提出要我兼任廳長助理,據說當時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我得到資訊之後也作好了上任的準備,只等下文件了。這樣下一次的廳辦公會議我就有資格參加了,就進入廳裡的核心圈子了,這也算邁出了一小步吧。

  可第二天紀檢會盧書記悄悄告訴我,有一封匿名信把我告了,說我有作風問題。

  我一聽幾乎心跳停止,孟曉敏的事發了?我沉住氣說:「說我有作風問題,說我?」

  我想著是不是藥材公司瞿經理漏了什麼風給誰,或者有誰盯過我的梢,不然怎麼可能?盧書記說:「你別激動,這只是一種傳說,我們還沒調查呢。」一聽要調查我的心裡就發虛,一調查我就完了,因小失大,因小失大啊!我硬了頭皮說:「希望組織上儘快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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