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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不服氣並沒有讓蔣以均的境遇因此改變,他的文章依然發表不了,心中的許多想法自然也實現不了,蔣以均經常慨歎自己空有一腔淩雲志,卻飛的沒有麻雀高,他覺得他只有回到網上才能找著感覺,隔著那道看不見的面紗,他才能直抒胸臆,才能把平日裡不能說出口的說出來。

  十三、

  這個學期季帆的課很少,屬於自己的時間因而多了起來。自從和奚雅聯繫上,季帆就被這個生活在那個小城市的女人對文學的執著打動了,儘管他知道她的起點那麼低,完全是憑藉著自己的悟性努力著,屬於文壇裡那種自生自滅的弱勢群體,他覺得無論從哪方面他都有義務拉她一把,從第二封伊妹兒開始他就要求她把習作寄給他,他希望自己能為她做點什麼,以報答那個夜晚她為他和妻子所做的一切,信裡奚雅已經婉轉地拒絕了他想登門拜謝的請求,季帆也不喜歡投之以李報之以桃的交往,覺得奚雅說得對,今後的時間長著呢,他們不應該在乎一朝一夕,一來一往。

  人家真誠以待,季帆覺得自己也不能虛偽,看過奚雅的習作之後,季帆象對待自己學生的文章一樣做了評語,應該說比對學生更毫不留情,更一針見血,他覺得她還不同于自己的學生,她的生活閱歷深,應該比他們更能理解他的觀點,如果她不喜歡他的作風,那麼她也不值得他和她交往下去。

  妻子羿小羽自從換了工作,人好象也跟著換了另一個人。季帆覺得以前是妻子活在家裡,自己活在家外,現在好象掉了個兒,他回到家裡了,妻子卻走到家外了,而且有越走越遠的趨勢。現在的羿小羽早晨光鮮的出門,夜裡經常是醉熏熏地回來,有時候,季帆問起和誰喝的酒?羿小羽錛兒都不打,客戶唄!季帆搞不明白既然是清理惡意欠款幹嗎還要陪酒?羿小羽說,說了你也不懂。根本就懶得解釋。季帆不想讓妻子長期和那些品行不良的人在一起瞎混,可是又沒有理由開口。季帆覺得自己活得越來越象個家庭婦男了,管家帶孩子,還時刻關注妻子的行蹤,儘管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他已經感覺到妻子不在他的視力範圍了。有一次,羿小羽酒醉回家,睡下後手機沒關,響了起來,季帆把手機從妻子的手包裡掏出來,看著熟睡的妻子和做響的手機猶豫了片刻沒有接,沒想到幾分鐘後又是這個號碼打了進來,季帆接了電話,還沒開口,裡面一個醉熏熏的男人說:

  小羿啊,沒事吧?今兒的酒不算,哪天哥哥單獨請你,咱喝他個一醉方休,人生難得幾回醉,美女加咖啡--

  氣得季帆沖電話裡罵道,喝馬尿去吧你!關掉電話,季帆的氣還沒消,一夜沒睡好。早晨醒來,拿過電話質問羿小羽,這個電話是誰的?

  羿小羽接過電話看了看說,一個客戶的,怎麼了?

  季帆學說了昨晚的話,羿小羽輕描淡寫地,哦,就為這個啊?昨天剛清了他二十萬欠款,還差五萬,請他喝了頓酒,是為了下次從他口袋裡掏那五萬時痛快點。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出賣色相啊?季帆拉住正要去洗臉的羿小羽說。

  你說什麼呢?我跟誰出賣色相了?我昨晚睡哪兒了?你就因為那個酒鬼兩句酒話就懷疑我出賣色相了?還私接我電話?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庸俗了?跟誰學的?

  季帆嘟囔說,還不是和你學的,以前你怎麼對我的?

  羿小羽沒聽清追問,你說什麼呢?

  季帆不敢重提往事,趕緊打馬虎眼,算了算了,我不過是信口一問,有事沒事你多注意些唄,我是怕你被那些心懷歹意的人利用。

  羿小羽急著上班,沒和他糾纏。

  事後,季帆反思,覺得自己確實在變了,象那些擁有地位和金錢的男人的妻子,也象那些擁有漂亮能幹的女人的丈夫,生怕有一天早晨醒來,一切都不屬於自己了。

  有人說過一個成功的男人或者女人的背後一定站著一位偉大的女人或者男人,季帆覺得這場車禍把他和妻子顛倒過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定力站在妻子的背後,做那個說起來偉大實際上渺小的男人。

  羿小羽的工作逐漸理出了頭緒,當然不是每個惡意欠款的人都和劉四一樣容易找到軟肋,大部分欠款的都是不主動交息的,催得緊就交,催得不緊就拖,這樣一來,資產保全科的工作量就大了,每月底光電話就打得她和兩個助手嘴唇開裂,口乾舌燥,個別的還要專程跑到公司或者家裡催交利息,這些人貸款的時候是孫子,還息的時候成了爺爺,讓羿小羽經常想起那個楊白勞和黃世人的小品。總這麼幹也不是辦法,不這麼幹又沒有好辦法,做儲蓄員的時候羿小羽天天重複點鈔的動作,做了資產保全羿小羽沒想到又開始天天打這千篇一律的催息電話。

  一個週末,羿小羽和丈夫孩子去附近的超市採買日用品,商店門口,季帆抱孩子在前面,走在後面的羿小羽忽然接了個電話,然後興奮異常地對季帆說,你帶孩子去吧,我有點事,回來再和你細說。不等季帆回答,人就鑽進了計程車飛馳而去了。

  晚上,羿小羽很晚才回到家,依然是醉熏熏的,季帆已經懶得問她又和誰一塊喝的酒了,一個和惡意欠款的人都能喝得通酩大醉的主,和別人喝得還知道回家就不錯了。

  羿小羽絲毫沒有理會丈夫對她的冷淡,躺倒在床上的時候還嘟囔著:

  搞定了,這回都搞定了。

  十四、

  奚雅讀著季帆的回信,怎麼也想像不出那個看起來溫和隨意的男人竟然這麼尖銳,不留情面,她至今為止還沒有聽到如此嚴厲的批評。

  你好,奚雅:

  文章看過了。

  你這文章寫得太實在了。交待了很長篇幅,才開始寫動起來的故事 。你非常認真的在向讀者"交待"著。沒有小標題,行文方式,不夠透氣。故事也不抓人。 內容與形式,都有更上層樓的必要。

  我太直率,希望你別當回事,就當我沒說。

  季帆

  奚雅覺得季帆就差點說這個世界上可能有比文學更適合你的事情,不要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了,好象被打了一悶棍,奚雅的情緒低落了好幾天。奚雅有個毛病,平日裡別人越說不行的事情她偏要去嘗試,大夥兒都認為可做的事情她反倒提不起興趣,季帆的直言沒有讓奚雅洩氣,反倒激發出她不服輸的天性,她跟單位請了創作假,把自己關在家裡按照季帆的意見重新構架修改起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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