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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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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老婆待字閨中,雖說長相一般,但是很會打扮,加上父親是縣商業局的副局長,自覺身價不菲,所以對自己總是定位不准,談的物件不下一個排,不是人家嫌她就是她挑別人,眼看就要過了女人婚嫁的最佳年齡,心氣也低了下來。介紹人介紹蔣以均的條件時,她沉吟了片刻便答應見面看看再說,26歲的蔣以均,一米七五的個子,雖說模樣一般,但是往那裡一站就給人一種依靠感,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和介紹人表明了願意交往的態度。倒是蔣以均猶豫了許久,如此的門不當戶不對,他擔心會有種種的後遺症,戀愛的步伐也就受到了影響。雖然,從人品上說,蔣以均遠在女方之上,可是一個農村出身的小夥子要想在縣城找個家境和模樣都上乘的女孩子做妻子,也非易事。現實加上介紹人的極力撮合,本身對女方也沒什麼惡感,蔣以均的心氣便活了。 沒想到阻力來自於女方的家庭,開始蔣以均去她家時,未來的岳母沒什麼,未來的岳父大人總是不冷不熱,讓蔣以均十分難堪。後來,禁不住女兒的軟磨硬泡,愛女心切,同時發現蔣以均的人品和學歷能彌補他家庭的不足,岳父大人才點頭開恩應准了女兒和蔣以均的交往,因而成就了一段不該成就的婚姻。 蔣以均一直這麼認為自己的婚姻是錯誤的選擇,是理想向現實的妥協。 婚後,家庭背景的不同導致的種種意識形態的摩擦一直是各種矛盾的導火索。蔣以均最反感老婆的是她值不值的就把矛盾的原因歸結到他的出身上,比如,剛結婚時,蔣以均不會做飯,老婆便說全是農村的大男子主義,好像做飯就是女人的專利。後來,蔣以均終於學會做飯了,但是,做飯的手藝實在是不敢恭維,不是炒菜忘記了放味精,就是沒掌握好火候,老婆吃著沒滋沒味的飯菜時便刻薄蔣以均准是小時候看他媽媽煮豬食看多了,做出來的飯菜全是那味道。再後來,有了女兒,那時,蔣以均剛離開財政局,調到了縣文化館創作組,本來縣宣傳部準備要蔣以均去宣傳科的,那時候,可能是心境和精神苦悶,蔣以均迷上了寫作,已經時常在市里的日報上發些詩歌和散文什麼的了,宣傳科的領導覺得他是顆苗子,想栽培栽培他,沒想到事到臨頭,蔣以均去的是文化館而不是宣傳部。老婆原以為蔣以均去宣傳部,雖然目前不如財政局實惠,但是男人到了那裡就是跨進了仕途的門檻,做幾年的"吹鼓手"混個一官半職的也就出人頭地了,社會上把那些寫通訊報導的戲稱為吹鼓手。可是,蔣以均權衡再三,知道自己寫不來那些假大空的吹捧文章。這一點,老婆沒有看出來,他對自己出身最大的秉承不是老婆表面上看見的那些,而是老祖宗傳給他的誠實正直和寧折不彎。加上文化館長的鼓噪,蔣以均踏上了創作這條"賊船",而老婆給他的賀禮是從此拒絕與他同塌搬到了女兒的房間裡,實行了同在一個屋簷下的分居。 說到"賊船",蔣以均認為這麼形容文學一點也不為過。從打他調到文化館,他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沒專門搞創作時,偶爾發些小東西很沾沾自喜,專門搞創作了,再弄那些小玩意已經不入流,寫點有份量的自己又力不從心,半路出家,隔山打虎,在陸續接到數十篇退稿信後,蔣以均懷疑自己入錯了行。 一次,吃過晚飯,蔣以均正在仔細研究著一個編輯給他寫的退稿意見,女兒跑過來看著他散落在桌上的稿件,翻弄起來,蔣以均趕忙按住女兒的手說,別動,那是爸爸寫的書。 女兒好奇地問,書?爸爸,是櫃子裡的那些書嗎? 蔣以均面對女兒天真純潔的目光有些內疚,現在還不是,但是有一天爸爸的書也會放在那裡的。 老婆這時剛好在一旁收拾屋子,回敬了蔣以均一句,哼!瘌蛤瘼想吃天鵝肉,也沒看看自己家的墳地長了那棵蒿子沒有? 女兒聽了好奇跑到媽媽面前,搖著媽媽的胳膊問蒿子是什麼東西?蔣以均沒有回頭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敬老婆,那一刻,他真正明白了一個事實,老婆對他的鄙視是骨子裡的,即使有一天他成了氣候,那種鄙視也會陰魂不散,無處不在。同時,他也深深的理解了老婆,俗話說,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老婆的悲哀其實和自己的悲哀沒什麼兩樣,這兩種悲哀同時深入骨髓,那一刻,蔣以均對自己的婚姻心寒徹底。 半年前,老婆的單位集資分房,需要六萬元錢,老婆拿著家裡的積蓄和她父親贊助的兩萬塊錢沒和蔣以均打招呼,便辦了手續,戶主的名字自然不是蔣以均。為此,蔣以均心裡難受也沒有聲張。一方面內疚,身為男子漢,不能為妻子女兒創造更好的生存環境,還有什麼指責別人的權利?另一方面氣憤,老婆這麼做不但將他們夫妻的矛盾公開化,而且明顯的侮辱了他的人格。蔣以均知道老婆這麼做實際上是怕他們分開的時候財產上發生糾紛,而她不明白她其實不必這麼設防的,在蔣以均的眼裡她看重的那些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老婆和女兒搬進了裝修好的新房,臨走給蔣以均撂下話說,我和美美先搬過去,省得呆在一起吵你寫作。 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讓蔣以均無言以駁。本來他還內疚從買房到裝修,全是老婆一手操弄,自己沒幫上什麼忙,搬家的時候,想親自動手不讓老婆勞心的,沒想到老婆早安排好了一切,只帶了些她和孩子的衣服,其他的東西一件也沒搬過去,新房的所有傢俱、電器置備得一應俱全,蔣以均這才明白,老婆早就計畫好把他連同舊房子舊家什一起淘汰了。 牆腳躺著個黑舊的鋁壺癟得看不出了原樣,成了蔣以均所有憤怒的載體,摔過之後,蔣以均本來想把它扔掉的,後來還是讓它留在了原處,現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到牆角練上幾腳,他踢那個咣咣作響的破壺時感覺心裡痛快多了,可這痛快很快就會被悲哀代替,他覺得自己連一隻破鋁壺都不如,它被踢時還能發出聲響,而他被踢得心碎骨折,遍體鱗傷卻不能發出一點聲息。 生活讓蔣以均窒息,自尊象個巨大的黑罩,罩住了他,把他和這個世界和別人隔絕開來,他覺得唯一還能讓他敞開點心縫兒的就是奚雅了,可惜,人家還無動於衷、冷熱無常。 上次市文聯召開全市重點作者研討會,說是專門請來了北京某雜誌社的副主編親自給作者們講座,蔣以均趕了一百公里路,興沖沖地前來參加會,沒想到壓根就沒見到什麼副主編,而且連奚雅的面也沒見到,後來聽說好像被請的人路途中出了車禍,奚雅和喬主席前去幫忙料理,回來後,蔣以均鼓足勇氣給奚雅掛了電話,其實關心別人的車禍是假,找個藉口和奚雅說幾句話是真,沒想到奚雅寥寥幾句,根本沒有和他說下去的意思,蔣以均只好知趣地掛了電話。 喜歡一個人無需理由,蔣以均不知道自己在敬重奚雅的同時,為什麼還有那麼一股難以說清的好感?其實,他與她並沒有什麼過深的交往,不過是普通的工作往來,但是,就是那麼簡單地幾次接觸,奚雅就不知不覺地走進他的內心了。不過說實話,相對於她的作品和她本人,蔣以均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她本人多些,看過那麼多大師的著作,儘管自己寫不出好東西,可還是能分清什麼是好作品什麼不是好作品的。奚雅的文學水準頂多比他強那麼一點點,這麼說不是貶低奚雅,在蔣以均眼裡,別說全市就是全國真正讓他服氣的作家也沒幾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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