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錯過你為遇見誰 | 上頁 下頁
八二


  但當年真的是這樣。學校對這種頂風作案,人家又舉報到你保衛處的,哪怕想姑息,都沒有餘地。

  最起碼我曾經最好的朋友,和我曾經最愛的男人,他們的人生,——至少感情因為這件事,從此南轅北轍。

  我是後來聽說的。無論保衛處的人怎麼問,沈思博一口咬定。

  「是我強迫她的。」他說,「我借躲雨的機會把她騙到體育館,是我強迫她。」

  保衛幹部們無奈了,「你這個小孩怎麼這麼強,是什麼光榮的事,你這樣大包大攬。」

  這件事並沒有造成很大規模的影響。據說沈伯伯找了很多關係,最終學校只給了他兒子一個很輕的處分,沒有通報。

  至於謝端沒有受到任何處罰,只是李雲老師很快到L大,把她領了回去,又很快的,給她辦了一年休學。

  當然,在我把我媽端給我的那一碗雜燴灌下去的那會兒,我對沈思博和謝端這件事的後續處理尚一無所知,誰要是跟我提到。我也跟沒聽見

  反正我媽是從來不跟我提。我後來才知道,她那段時間,擔的是別的心事。

  我沒有意識到,她憂心忡忡地觀察著我,稍微吃點東西,就露出反胃的神情,原來生理週期准的像個計時器,但這個月它打定了主意似的遲遲不來。

  我聽我媽旁敲側擊的問,小凝,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我漫不經心地回答,沒有啊,不明白她的意思

  大概她也瞭解,她女兒正在艱難時期,男朋友遠在千里之外,水深火熱,所以這個當口不宜直接了當。

  母女倆皆有諸多隱忍心思,當下只能各安一隅,與自己溝通。我後來好奇的想,我媽她當時的心思是怎麼樣運轉的?如果預想成真——套用一句經典,她準備拿我們怎麼辦?她準備拿齊享怎麼辦?

  不得而知。

  我以後開玩笑地問她,她也不說,問急了不耐煩,去去,我當時才沒操心,我哪來的工夫管你們那些小孩子的事。

  曾小白打電話給我,莊凝,學校規定全部搬回寢室,你快點回來吧,宿舍空了兩張床,查起房來我們掩護都沒辦法打。

  我那天先上班補辦手機卡,接著坐車回學校,公交上人人都戴著口罩,神色陰沉,我到租屋收拾東西,言維維幫我找了輛小三輪,送我到宿舍樓底下。

  「我們兩個一趟也搬不上去。」我說,「你在這幫我看著。」

  她坐在我的整理箱上,揮揮手,「去吧去吧,麻利搬完我請你吃飯。」

  走廊裡一股消毒水味兒,淡淡的陽光,我拖著皮箱站在寢室門口,有點恍惚的感覺,仿佛一推開門,就能預見那個清秀的小姑娘抬起頭,對我微微笑,「你來了?」

  但是沒有。她的床空了。

  寢室裡空無一人,我鬆開行李轉了兩圈,茫然坐下來,手指來來回回,摩挲著方凳邊緣突起的芒刺。

  兩年前它絆倒我,兩年前我愛的男孩子在樓下安然等待。一切進行於仿佛無始無終的恒力中。

  而到了現在,就如同陷入一場失速,事態流離。

  驀地,我被刺紮了一下。

  猛然醒過來,真的有人在樓下等我!言維維,她一定會迎面吼一聲,莊凝,人家生個孩子都沒你這麼長!趕緊沖到陽臺上,我預備感一嗓子,別急啊,我馬上就下來。

  車棚底下,綠色的整理箱邊上,真的還站著一個人。

  我沒戴眼鏡,乍一看,言維維怎麼亢那麼多?——這個念頭只來及微弱一閃,立刻有激越的情緒,洶湧地漫進心頭,情感波動先於判斷力抵達,甚至我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我的身體就已經在發抖。

  他當然不是言維維,但奇怪的是,以前他的出現,也從來沒有,給我這樣的震懾,在我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叫了一聲:「齊享。」

  我聽見我的聲音,怎麼形容呢,如同劫後餘生還還著恐怖感的,尖銳的喜悅,我被自己嚇一跳。

  齊享抬頭看見我,他的神情在一瞬間發生變化,一種閃亮的,靜默的歡喜,這個世界無聲三兩秒,直到他對我張開手臂。

  我回身就跑,險些再一次撞上方凳,好歹反應及時繞了過去,一直奔到二樓轉角那兒,才漸漸的把平穩找回來——腳步這麼一慢下去,變直接演變成了猶疑。

  我這樣,好像是不太那頭的。就這麼一路奔下去撲到他懷裡,就像個真正的,沒心沒肺的小女朋友?就像,就像你真有多麼愛人家一樣?

  你怎麼好意思呢,莊凝。

  我攀著扶手,坐到臺階上,把臉埋到手掌裡,蜷起來就這麼動也不動的過了十幾秒,然後搓搓面頰,站起來,下樓。

  齊享的視線剛觸及到我,便疾步向這邊走來,我於是停在臺階上,注視他熱切又儘量從容,筆直地走過這麼一小段路。

  非常奇怪。奇怪。他樣子沒有變,甚至外套都跟臨別那天是同一件,但他笑起來,我竟然臉紅了,等到他先開口,久違的聲音,「小姑娘,過得好嗎?」

  我一個沒留神,甚至磕巴了,「你,你呢?」

  「……」

  我不知道是什麼,在他心裡激起了怎麼樣柔情的反應,反正我看他當時的眼神,覺得他是馬上就要來碰我的頭髮了,結果他只是伸手,接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知道齊享平常是基本沒有小動作的那種人,於是他這樣抗拒自身本能的動作,尤其的,那個什麼。

  在公眾場合太親密,我不習慣。他也不習慣。所以接下來他只推一推我肩膀,「走吧,幫你把行李搬上去。」

  「對了,言……我那個室友呢?」

  「這才把人家給想起來。」齊享這麼說,就跟他自己一直記得這件事似的,「走了。」

  「我還沒謝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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