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錯過你為遇見誰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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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每個人都多少展現了這兩年多的改變,大部分人的性格已經開始像圓潤過渡,說話得體,但廢話偏多,無非暢想未來,兼緬懷過去。 有女同學大膽提道,「老師您記得不,您沼氣還沒收過別班男生給我的情書呢。」 趙老師想了想,「我記得,主要是那封水準太差,別字連篇,我一個教化學的都看不下去。」 大家都笑,「那是,這以後誰有了情況,得請趙老師第一個把關。」 班長吆喝,「聽到沒,在座除了自覺帶了家屬的,其他有情況的,主動坦白,——哎,那位不知道在想的帥哥,說你呢。」 直到旁人用胳膊肘撞撞沈思博,他才回過神,「呃?」「我們十分好奇埃」沈思博稍稍遲疑,但很快的,他點點頭表示承認。 大家可興奮了,「怎麼不帶出來呢?」 他笑笑,「有機會的。」 「是美女不。」 「還可以吧。」他淡淡地說,沒意思繼續談,但班長不願意。我可以證明,班長同學沒有異常的性取向,對沈思博也沒有特別的興趣,只是這個話題有噱頭,有煽動性,能保證不冷場,所以輕易不放棄,看當事人興味不濃,轉頭找上我:「哎呀,莊凝你認識她不……莊凝?今天怎麼回事,一個個發啥呆呢,莊凝!來給我們講講。」我鎮定地端著杯子,喝兩口說,「我不太清楚人家的私事」「你們一個學校的,見總見過吧?」 我搖頭,「保密工作做得好。」沈思博看我一眼。班長又問「那你自己呢,你有什麼情況沒。」 我說,「有呀。」對方可能沒想到我這麼實在,「那當著趙老師,趕緊坦白。」他們七嘴八舌地問一句,我就笑嘻嘻地答一句,一面推杯換盞。怎麼認識的,是我師兄啊,帥麼,見仁見智了,就那樣,湊合吧,進行到哪一步了?呵呵,呃,呵呵。輕飄飄的。沈思博把我的手按下來,從我手裡拿過空酒杯,遞給我優酪乳,我不耐煩,「你不要管我,你管我幹嘛?」 席間有人講話了,趙老師咳了一聲,「莊凝啊,喝酒圖個高興,適可而止。」 班長說,「沒看出來,莊凝你還是個實力派。」旁邊有女生輕聲嘀咕,「她是不是,失戀了?」 我對她說,「你說誰啊,來敬你一杯,我的酒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此刻極力想表現高興,卻像缺乏天分的演員,越發急越不對,情緒全串了味「我得澄清,我得證明埃」他們都附和,「對,莊凝怎麼會失戀,不用澄清我們都明白,別喝別喝了。」我越來越著急,他們怎麼這麼哄我呢,我明明就好得很,怎麼都不信呢,我努力了兩個多月,我已經革了舊感情的命,這不都白費了嗎「我的,我的酒呢。」 沈思博把我攔住,「我替你喝,成不成。」 事情到了這一步,過後我當然可以託辭道,這漫長的一場醉裡頭,接下來的事,我統統不記得了。 但並不是這樣的。並不是說,喝多了的莊凝,就變了了另一個人,另一個脾性到情感都發生了根本改變的人,她本人仍然在那裡,內心一片冰涼的清醒,但理性通通離地三丈,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只是她管不住自己。所以只要我願意回憶,我就能看見散席後的她跌跌撞撞地一路出去,打開手機調到齊享的號碼,又啪地闔上,不不不,不對勁,此時打給他做什麼,救命稻草麼,他有在你面對沈思博就虛弱的不成話麼?沈思博扯她回來,招手叫計程車,這個莊凝上車前還知道對其他人揮手,拜拜,趙老師拜拜。快到家的時候她就不行了,而沈思博摸遍她的包,也沒找到鑰匙,問她,她除了傻笑什麼都不會了。你說,其中她的迷糊到底有沒有一點成心呢,不惹點事不痛快,這連幾年以後的我也沒辦法回答。沈思博的房間一如既往地安靜,厚重的窗簾中間劈進來一道染微塵的淡金,光線昏沈。我頭重腳輕,但神經每根都在蹦達,極度興奮,我睜開眼睛聽。 隔著一扇門他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灌水,啪嗒一聲擰開煤氣,接著去洗澡,衛生間傳來水聲,十幾分鐘後水壺發出哨響,他過去關上。 然後他推門進來,把一杯熱水放在床頭,我固執地盯著他,他穿了一件白T恤,頭髮濕漉漉的,「好點沒有?」,他其實也喝多了,只比我強點。「你~跟她怎麼了。」我直接問,根本不考慮的,「別想騙我,我看得出來。」他怔了一怔,據實回答,「鬧了點小矛盾。」 我說,「哈~那我很,很高興。」他很有點尷尬,「別這樣。」「你喜歡,喜歡的她什麼?」他沉默了一小會,「不清楚。」沒有答案比這個更徹底。 「那你,你喜歡過我麼?」 他看著我,慢慢浮現出一個苦惱的笑來。「我以為你放下了。」「我也這麼以為。」這句話說到一半我就哭了。 我真是這麼以為的,直到我發現寒假做的種種只相當於給那麼複雜的情緒,比如憤恨比如懷戀比如不甘通通打了一針封閉,保證我不受干擾,暫且可以活蹦亂跳。 可是到頭來發現,這希過往好像依然是不治之症。我一時之間,非常絕望,涼意徹骨。「莊凝,莊凝?」沈思博慌張起來,他俯下身,「別哭埃」他長這麼大,一共也就看我哭過這麼兩次,他離得我很近。 那個春天過的不尋常,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四處彌散,相愛的人都有了正談著一場傾城之戀的感覺。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發生偏差,L大是在四月中旬封校戒嚴的,五一黃金周正常上課,在那之前,已經人人自危很長一段時間。 根據學校的明文規定,我在開學伊始就搬回寢室,有段時間宿舍管的,非常嚴,時常在熄燈前後能聽見走廊上啪啪的腳步聲,接著有人來敲門,許多條嗓子一起吼出聲,「查房,查房。」 打開門總會有手電筒的光橫七豎八地射進來,照到我,照到曾小白或蘇瑪,照到我對面的床鋪,「這個怎麼空了,人呢?」 我們三個當中,這時就會有人回答,「她休學了。」 對方聽了一般也就不再多問,有時叮囑一句,不准點蠟燭啊,就退出去從外邊帶上門。 光線消失了,雜亂的腳步聲慢慢遠了。 我爬上床,在黑暗裡閉上眼睛。 讓我選擇從那場高中聚會往後推一周左右的某日,開始說起。 電視上新聞裡正在播,非典在廣東地區大面積爆發。 我一直在等一個電話,忐忑不安,齊享在被隔離前曾打到我家裡,他問我,「你手機怎麼不通。」 「喔,我手機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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