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錯過你為遇見誰 | 上頁 下頁


  然後她把兩張名片遞過來,燙金的字,宛轉的花葉在白底上暗暗起伏,「資深客戶經理」一行下,是她的芳名與BP機號碼,我捏著它看了一眼,心裡想,這人是學生嗎?

  「弄著玩的。」曾小白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笑。

  「我可沒名片給你,直接跟你說吧,莊凝,凝結的凝。法律系。」

  「我跟她一樣。」謝端接道。

  「連名字都一樣?」曾小白挑一挑眉,很詫異地說。

  「啊不,我叫謝端。錦瑟無端的端。」

  「哎,這個我知道,咱們高中上過的,你家人挺有文化的啊!」

  謝端不好意思地笑:「我媽,我媽給起的。」

  這是我第二次聽見她提到自己的母親,這對母女感情一定是非常好。我想起我自己那位風風火火的婦聯主任。

  當天下午去領軍訓服,晚上回來我見到最後一位室友,叫蘇瑪的小個子女孩,人不大,眼鏡度數不淺,念的金融系。她的年紀讓我們都驚了一下,十六歲差兩個月,高考拿的身份證還是臨時的。

  「你四歲就上學了?」曾小白坐在床沿,吊著兩條長腿掰手指問她。

  「五歲。」小女孩一本正經地糾正,「我們那邊小學只上五年。」

  「那你一定特別聰明。」謝端穿著HELLO KITTY圖案的睡衣,在桌前梳頭發,一邊笑眯眯地說。

  對方一點不謙虛,點點頭:「還行吧。」

  我剛洗完澡,坐在那裡聽她們聊天,夜風像冰涼的絲緞拂在皮膚上,室內很潔淨,有淡淡的香皂味兒,我看看這幾個要一起共度四年時光的姑娘,在日光燈白而強烈的光照下,她們,包括我,都像年輕的玫瑰一般嬌嫩,我覺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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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兩個禮拜我們軍訓,趕上了秋老虎,每天在烈日下站幾個小時,SPF15的防曬霜遇到這種情況,簡直比二戰時候的馬奇諾防線還要派不上用場,軍訓前大部分姑娘都是剝殼雞蛋,沒過幾天,個個都像在茶葉水裡煮了一遭。

  另外,學校派發給我們的軍服,不知是照哪個民兵團量身定做的,綠裡透著說不上來的灰頭土臉,裁縫不知師從哪個流派,針腳極其抽象。

  這一身行頭下來,竟然有五分之一的女生在軍訓結束時名花有主,你不得不說現在的年輕人哲學水準了得,透過現象看本質,透過軍帽下開了縫的茶葉蛋能發現美女。

  更傳奇的還有,曾小白同學只去了頭兩天,剩下的時間都請了假,結果積極分子表彰大會,她領到紅彤彤的證書,在一眾曬得皮塌肉陷的倒楣孩子裡,白鶴一樣姿態出塵地上了主席臺。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們發現我們的教官在樓下等她,這男的據說是國旗班退役,眉眼俊朗,腰細腿長,對著他發花癡的小女生不是一個兩個,真算起來,得按噸稱。結果被我們的資深客戶經理給拿下,曾小白一戰成名,作為她的室友,我們真是與有榮焉。

  國慶後正式開課,宿舍區每晚十一點準時熄燈,對面寢室的男生,一到這個點就開始在陽臺上學狼嚎敲飯缸抗議,一時此起彼伏。

  我們開頭覺得很有意思,沒過幾天就無趣了,翌日還要早起,就有女生隔著夜空朝對面喊:「叫什麼叫,人家還要不要睡覺!」

  隔了一會兒,對面有了反應,有男生捏嗓子學她聲音嗲聲嗲氣地喊回來:「人家不要睡覺!」

  女孩子氣得發瘋:「無聊——!」

  整個男生寢室樓都被這兩個字挑起了性子,荷爾蒙在這個秋日夜晚空前高漲,吹口哨又跺腳,每間陽臺上都至少攢了四五個人影,一直鬧到夜深,學校出面干涉為止。

  大概兩天后,蘇瑪熄燈前出門去收衣服,沒過十秒鐘,我們就聽見她飛快地跑回來,恨恨地把門一帶:「靠,有人拿望遠鏡在往這邊看!」

  我們都認為這個問題嚴重了,曾小白卻懶懶地躺在那裡:「看,讓他們看,看得見摸不著。」

  她就這樣拿前國旗手的感受不當回事,我們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她大小姐已經改了主意,坐起來:「要不咱們安個窗簾——我能拿到特別漂亮特別好的貨樣,價格還公道。」

  沒隔幾日宿舍果然安上了布簾,白底紫色小碎花,夜晚在樓下能看見燈光溫情脈脈地穿透過布料,後者微微的一個拂動,就如同一朵一朵落英漾在春日的水面上。

  這些時刻,往往是我上晚自習,或者從院裡值班回來。我從小受婦聯主任和紀委書記的雙重影響,開學沒多久我就加入了院學生會,別的沒什麼,入黨評獎學金什麼的多點兒優勢。

  頭一次值班,新晉主席駱婷就對我說:

  「這學校你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可千萬別去後山,除非你想被保研。」

  我以為我聽錯了:「什麼什麼?保研?」

  「你不是不知道,現在學校裡還在大興土木,進出門衛基本不管,一堆閒雜人等在裡頭混,光去年就有兩個女生就在後山那裡……」

  她聲音低下來,鬼鬼祟祟地:「你懂,是吧?」

  她這個表情我就是單細胞的草履蟲也不能不明白:「懂。」

  「懂就好,我跟你說,基本全中國的大學對這種事就一個處理方法,壓下去,不是讓你保研就是賠你精神損失費,你可得好自為之,不想的話沒事就別往那邊去。」

  我一個社團新鮮人,初來乍到地就接受了如此黑暗的教育,回寢室的時候,路上人跡寥落,我看到誰都覺形跡可疑。

  原本是不至於這麼遲的,但就在這個晚上我學會了炒地皮,幾位學長殺到興起,我等只能奉陪到底。

  行政樓距離宿舍距離不短,偏偏學校心思獨特,每每在植物密集之處,都裝有綠色的照射燈,把整片灌木映得活像地攤上廉價的贗品翡翠,在這樣寂靜黑暗的夜晚,很有幾分瘮人。走到男生寢室樓附近,不知哪位老兄的簫聲也遠遠傳過來助興,活脫脫是命不久矣的那種淒厲。

  我急懼攻心,步子一快差點把自己絆倒,前頭有個人靠在花壇那裡吸煙,此時抬頭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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