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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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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心不在焉地看了我們一眼。 算命人故作高深,盯著王建南沉默了很久,終於慎重地說: 「這位眼哥的面相長得稀罕,我這輩子沒遇到幾個,別的我不好說,有一點我可以批死,你下面有一顆痣!」 「下麵是哪個地方?」我問。 算命人說當然就是命根嘛,還說如果我們不信可以馬上找地方驗證。 真是稀罕事,這也看得出來。我隱隱約約記得,上次我們在花水灣更衣室我好像見過。 我還想再確認一下,對算命人說: 「你不要走,我們找地方看看,如果你說對了給你一百元。」 王建南坐著不動,他抬起頭對算命人說: 「不用驗證,你娃這是狗咬蝨子碰端了,不過你還是沒有算准,不是一顆痣、是三顆。」 我問是真的?王建南點點頭。 我摸出50元錢給了算命人說:「算你說對了一半。」 然後我問這表示什麼。算命人一副裝神弄鬼的樣子,看著王建南敏笑不已,然後說: 「這位眼哥自己心頭明白。」 但是我不明白! 我想起一直以來,我對王建南的一些猜測:首先,他和劉至誠一樣從不嫖妓,劉至誠當然是有女人送上門來,完全沒有必要,王建南卻是不想也不需要;上次把婷婷發給他後再沒有半句下文;還有他和沈秋之間的事,更讓人覺得十分古怪。 他在隱私方面真有問題?還是他是情聖?抑或兩種都不是?男女感情世界裡有我未知的領域? 算命人正想走,我趕緊抓住他袖子說: 「你把話說清楚,我再給你50元。」 算命人附在我耳邊,悄悄說出了兩個字。 聽到這兩個字,我心頭一震,如遭雷擊,差點把耳屎震出來一大坨。 在每個人的人生經歷中,都會遇到幾次如遭雷擊的震撼。這樣的震撼可能是幸福的,幸福得昏頭轉向、魂不守舍。比如說我讀高一那年,第一次看見沈秋在舞臺上跳雙人舞,我知道了世界上還有如此美妙的東西可以讓人黯然消魂;再比如我在師大禮堂第一次見周家梅,她青春的身體、美麗的容貌確定了我當年的奮鬥目標。 但有時候這種震撼是痛苦絕望的,記得上幼稚園時,有一天我穿著開襠褲,蹲在街邊小便,屙完尿提上褲子就問老媽:「毛主席爺爺上不上廁所屙尿尿?」 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時老媽臉上痛苦和絕望的表情,那不是痛苦的修辭學,是地老天荒的痛苦,也不是修辭意義上的絕望,是絕望本身。好像一個女人同時失去一百個親人,又被一百個男人同時強暴。 那天以後老媽對我如避瘟神,整整一個月不敢抱我一下。不久毛主席去世了,老媽榨幹了最後一滴眼淚花,終於把思想擱平:既然要逝世,那上廁所肯定免不了。 但我今天受到的震撼,與幸福或痛苦無關,與希望或絕望也無關,它只是一種驚訝! 簡直可以說,算命人剛才告訴我這兩個字,改變了我對友誼、對愛情的一些看法。 我認為大家都是成年人,誰也不比誰傻,這兩件東西如此簡單,我們早就理解了,不可能有任何值得我們驚奇的地方。但不得不說,正是這天下午的驚奇,以及隨後在我和王建南身上發生的事情,讓我必須把這段生活忠實記錄下來。 回到茶座上,我很久沒說一句話。 王建南正在讀報,版面上有一行醒目的標題,說的是警方又破獲了幾起拐賣婦女兒童的大案。 顯然他正在為紅姐的事憂心重重。 平生第一次我意識到,在我與王建南的朋友關係中,我比較自私。所謂自私,就是只關心自己JB,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儘管每一回泡妞前後,我都對王建南說,粉子面前人人平等,其實平等常常是以朋友的謙讓為代價的。 我想起了去年夏天在卡蘿酒吧門外,趴在府南河邊上嘔吐的敏敏。那天的情景歷歷在目:她狂吐的樣子像是放聲悲歌的樣子,她痛哭的樣子現在想來真讓人撕心裂肺。 我後來完全搞不清楚,這樣的事算不算得上犯罪? 現在,我知道了王建南更隱秘的事以後,我很難為以前很多事心安理得。 像王建南這樣的人,算命人後求說他這種類型的男人是千里挑一,對此我深信不疑,我知道古人說:「百歲之狐為美人,千歲之狐為淫婦。」意思是說,一隻狐狸精修煉一百年可以成為美人,修煉千年才成為淫婦。雖然是封建迷信,但也說明,不是隨便那個娟娟素芬、阿貓阿狗都可以當淫婦的。 看來,我以前對王建南的猜測全部錯了,他既不是性無能,也不是情聖。他只是一個光棍,一個很普通,又很不普通的什麼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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