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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亮,於是,發源于重慶的「粉子」這個詞,也隨著她們來到了成都。

  終於看見周家梅忽忙的身影,她的目光也在人流中搜尋,一看見我,她欣喜若狂地跑了過來,重慶的夏天熱得我們像兩堆膠水,我們的皮膚馬上就粘乎乎地貼在一起。

  登上開往成都的火車,周家梅像剛剛放學的孩子,把所有的壓力都忘在了九天雲外。在火車上每一個可以避人耳目的角落,在每一個別人不注意的時候,都留下我們偷嘗禁果的甜蜜。在我的記憶中,火車上曖昧的燈光,就是情欲的色彩,車廂裡周家梅身上的體味和她頭上皂角洗髮水的氣味,就是我初戀的味道。

  第二天早晨,周家梅和我終於私奔到了成都。

  後來,當我和周家梅經常吵吵鬧鬧,但最終走到一起時,我對她的父母其實充滿了感激,正是他們的壓力,反而激發了周家梅少女時代被壓抑的激情,讓我們的感情在逆境中更為熾烈。

  我後來經常想,假如沒有她的父母的逼迫,我們的感情也許會更早的無疾而終,一拍兩散。畢竟,不管在成都,還是在重慶,追求周家梅的男人一直不少。

  人們都說,來之不易的感情更值得珍惜,但為什麼現在周家梅就不珍惜了呢?

  周家梅從家裡私奔出來後,我陋屋藏嬌。和她過起了男耕女織、夫唱婦隨的家庭生活。

  分手後,每當我回首這段往事,我常常期望那個夏天永遠停留,再也不要流逝。

  我曾經以為未來更美好,更富有、更有成就以及更多美女,但我現在才知道,最好的總是在過去。過去我堅信歷史是向前發展的,把這句話放在愛情領域就很值得懷疑。那時候我

  們都很窮,口袋裡的錢很少超過100元,但我感覺特別富有,除了愛情,我還有傳呼機。

  其實愛情就夠了,周家梅身上還保留著80年代一些傳統女性的特徵。當她們愛一個男人的時候,她們會像狗一樣的忠誠和謙卑。每天早上,當我準備出門跑業務的時候(她以為這是多麼偉大的事業),皮鞋已經擦得鋥亮,正擺在門口,她仔細仔細地幫我系上領帶,蹲下身子一絲不苟地幫我系緊鞋帶。每天黃昏,當我騎車回家的時候,她已在二樓廢棄的露臺上眺望,當看見我飛奔的自行車在草叢裡穿行,她像春天的燕子一樣舞動著翅膀奔下樓來。

  我們愛得沒有邏輯,也無所謂禁忌,我們都相信,只要是為了對方的快樂,就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做的。

  如今時過境遷,當我有了更多的感情閱歷之後,我才發現,當年對女人的瞭解其實很膚淺,對那段初戀的理解也很幼稚。我後來知道,女人在性方面的禁忌如此之多,各不相同。她們在每一次和男人的性遊戲中,都會根據這場遊戲所需要的投入程度,而選擇不同的禁忌。比如說三陪小姐的乳房可以亂摸,嘴唇卻不能亂碰。而賣淫女更不會讓嫖客吻她們的嘴唇,那是為自己未來的男友或者丈夫準備的蜜和奶。

  當然最普遍的禁忌總是相同的,但也有很多例外,比如一些三陪小姐絕不和男人「Blow job」,也可能正好相反,以前我在一本外國歷史書裡讀到過,有些法國妓女結婚的時候還是真正的處女,這件事曾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才終於明白其中奧妙。

  還有一些事更讓我莫名奇妙。記得去年春天,我繞上了一個可以經常偷情的少婦,每次做愛時她極其瘋狂。我當時激動地對她說:「你可能是武侯區第一淫婦。」有一次完事後,我們走出賓館時我試圖拉住她的手,她躲開了,再拉她還是一樣,我以為她可能是怕別人看見,後來我們一起看電影,黑暗中我再次抓她的手,她還像往常一樣堅決抗拒。

  為什麼一個女人可以讓男人在她的床上肆無忌憚,但讓男人拉一下手卻這麼警惕。我問她原因,她說:「我不習慣!」

  也許在她看來,兩手緊握所形成的某種關係,比任何做愛的方式都更色情、更親密。此後,雖然她很快就另尋新歡,但我依然對她十分尊敬和懷念。

  回憶過去我常常慚愧無比,當我自以為得到了某個女人的時候,真像一個傻B。

  我估計,在一個限定的時間內,男人其實永遠也沒有得到某個女人,甚至包括他目前的妻子。所謂世事無常,也許只有當兩人白髮蒼蒼,一起回首人生的時候,才有信心彼此說出這樣的話。

  想起周家梅終於和我分手,我現在才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被愛無常而短暫。這樣看來,我再去追問王建南和沈秋當年的感情,就顯得毫無意義了。

  那個燦爛的夏天過去之後,我再也沒給周家梅抄過王建南的情詩。如今,愛情與詩歌都已成遙遠的回憶。當時,我不失時機地告訴周家梅,我以後再不寫詩,詩歌不能當飯吃,廣告更重要,廣告是詩歌事業在現實社會的延續,是更有價值的追求,祖國需要廣告!

  愛情也需要廣告,兩年之後,正是因為我在廣告行業有了一定的事業基礎,周家梅的父母才終於默認了我們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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