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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星期四下午周家梅沒有上課,我們一起給王建南餞行,吃過晚飯後,我和她一起去火車北站送他去北京。

  吃晚飯時,我發現周家梅和往常大不一樣,有時溫柔體貼,有時嬌嗔可愛,讓我莫名其妙、魂不守舍。一路上,我的傳呼機不失時機地響了好幾次,我在電話裡談的話題全是中國經濟領域、以及文學藝術領域的重大事件,讓周家梅崇拜不已。我差點異想天開給美國總統布希回個傳呼,談一談海灣戰爭的善後事宜。

  送別了王建南,我和周家梅走出了火車站。已經沒有公車了,我和她沿著府南河往九眼橋慢慢地走。那是我們一生中最甜蜜的一段路,這時,我們已經像一對真正的戀人了,也許外表還不算特別般配。她緊緊依偎著我,白衣黑裙步履蹁躚,一路上讓很多英俊的成都街娃側目而視、憤恨不平。

  到了九眼橋我們又走向師大,因為她明天有課,不能住在我家。從晚上10點走到淩晨2點,我們完全沒有絲毫的倦意。

  在她宿舍樓下,我們難捨難分,有好幾次她從樓廳裡跑出來,我胡亂地把她抱住,她說,明天下午一定要來接她。她上樓不久,523的窗臺上就出現了一個身影。我也沒有走開,站在她樓下,看著她的身影靠在窗臺邊上,再摸一摸我胸口上被她淚水打濕的襯衣,我也流下了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憂傷的淚水。

  這是我長大以來,平生第一次為女人流淚。

  當年那種戀愛的感覺如今再也沒有體會過。那天,我走出師大的校門,沿著沙河走回家裡,一路上又是激動萬分、又是偷笑不已。

  第二天11點我才起床,想起要到肖家村福利印刷廠取鋅版回公司,我牙也沒刷就騎上車。在印刷廠和生產科長吃了午飯,喝了二兩跟鬥酒,回到公司已是下午3點。

  來回穿越了大半個城市,一想起即將見到周家梅,我又興奮又疲憊,沒等下班,我騎上車飛馳電摯地往師大趕去,我把腳踏板蹬得像風車一樣,九眼橋,到了,沙河大橋,到了……我知道周家梅正在宿舍等我,她一定和我一樣焦急萬分。師大,到了!到她宿舍樓下,已是下午四點。

  「523的周家梅,有人找!523的周小姐,有人找!」

  宿舍樓的大媽已經喊了十幾遍,還是沒有回音,今天這位大媽顯得特別殘忍,她說:「肯定不在,中午就沒見回來,我認得她,個子高高、秀秀氣氣的嘛!」

  「她可能串門去了,麻煩你喊一下524。」

  我不相信昨天的信誓旦旦,過了一夜周家梅就反悔了。

  我像一隻被貓追昏了的老鼠,在校園裡到處亂竄,希望在某個角落發現她的身影。圖書館,沒有!自習樓,沒有!

  天黑了,我走出校門,在前幾次約會的山坡上,我坐在那裡悲悲啼啼、長籲短歎。回到家裡,我拿出了王建南留下的情詩。我現在覺得,每一首情詩都不是他寫給沈秋的,而是寫給我和周家梅的。

  仔細回想和她一起的分分秒秒,我覺得周家梅沒有理由這樣做,會不會是出了意外,我把傳呼機放在桌上。昨天我才教會她使用這種「先進機器」,當時,她像小學生背乘法表一樣,把我的號碼背了萬多遍。

  傳呼終於響了!一看是4字頭號碼,我沖出門、騎上車,穿過崎嶇的小路,掠過半人高的野草,快到雙橋子才找到一部公用電話。

  接電話的不是周家梅,一個女孩的聲音說:「我是家梅的同學小馮,她下午生病住院了,還在高燒,讓我跟你說一下」

  原來周家梅生病了,她現在還在校醫院輸液。

  我趕到師大,在空空蕩蕩的校醫院住院房,我見到病床上的周家梅時,我們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後來知道,她中午下課時感覺有點支撐不住,到校醫院一查高燒39度。於是馬上住院,同學都不知道。那個年代電話稀少,直到晚上醫生才給同宿舍的小馮聯繫上。

  我想也許是昨天從火車站走回學校太疲勞,也可能最近兩周我對她糾纏得太厲害,所以她才落下病來。當時我還不明白,如果一個男人追女人把她追出病來的時候,基本上就大功告成了,現在,很多年輕人的泡妞經驗都證明了這個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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