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悵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
——這時我插言道:「我覺得,王佳梅有普通山鄉女人沒有的味兒,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按當今的說法,是一種非常的情調。」 費飛看我一眼,仰面想了一時,抿口酒,吧嗒嘴說:「是,你說對了,是情調。」 夜裡,竟安排費飛與王佳梅和柳葉兒同睡在西邊窯。塘叔說,老婆近來半夜裡老鬧咳嗽,鬧起來聲音很大,他得伺候。兩個女人睡在炕上,費飛一人睡在窯洞套間裡的一張別致的雕花涼床上,裡外只隔了一道布簾兒。這樣的安排,倒讓費飛想入非非很難入睡了。外面炕上兩個女人嘰嘰咕咕不知疲倦地說話,他在裡面聽得一清二楚。大多時候,是佳梅在聽柳葉兒說話。 柳葉兒說的是,村子裡名叫海娃的小夥子和她來來往往發生的事情。看樣子兩人相戀了。雙方親人也都同意,如果方便的話,就儘快辦婚事。如此等等。 從她的談話裡,費飛倒體悟出一個道理,即:山鄉裡這些少男少女的戀愛方式其實竟如此的簡單,你送他幾枚棗子,他送你幾隻核桃;你送她一個髮卡,她送你一隻荷包。都是從這簡單的不起眼的小物品上傳遞著各自的一往情深。 費飛想起一個成語:飲食男女。 待炕上女人話音歇止,半夜一兩點鐘,費飛才睡著了。 29 「我相信,」費飛說,「你們鍋山周圍那片地方,要說風景名勝,我看也就數戚家河了。戚家河的那條河流,是我平生所遇見過的最富詩情畫意的小河了。」 「我們鎮南溝裡的小尾巴河也不錯。」我說。 「不成,小尾巴河比不上戚家河的地方多了!」費飛擺著手斷然否認,「小尾巴河的河床是泥砂質的,一下大雨,滿河道都是黃泥湯。戚家河的河床是石頭的,一塊一塊,像是大象或臥虎。水流一年四季都清澈見底。我看,如今真有哪個人在那裡開闢一個休閒公園,說不定會招徠很多的遊客呢!」 像費飛這般年紀的老人,常年不與底層社會打交道,是極易陷入空想的。他不知道戚家河的那條小河,幾年前上游縣築了座攔水大壩,如今它的下游,也包括我們村南的小尾巴河已經基本上乾枯了,形成一條長達數百里的乾巴巴的幹溝。誰在那兒建休閒公園,肯定是個笑話。費飛不瞭解實情,但我也不用和他爭辯。我知道,這不是他要對我說的主要內容,費飛想對我說的是這天上午,王佳梅與他二人在河裡遊玩的事情。 早晨,柳葉兒起初很想隨他們一起去,但王佳梅說:「不用了,你忙你田裡的事情吧,我帶費老師去走走!」 他們倆一大早就出發了。一到河邊,王佳梅便像換了個人兒,迫不及待地脫去鞋子,將褲子挽在膝蓋上,赤著腳,進清涼的河水裡。她眉飛色舞,並發出歡快的尖叫。河水不深,大都在膝蓋以下。費飛也學著她的樣子,將鞋子別在褲腰上,下了水。 他們沿著河曲往上游摸去,翻開石頭,抓河蟹。 到正午,太陽灼熱起來。 費飛脫去上衣,光著膀子。王佳梅也脫去藍對襟衫子,露出裡面的一件粉紅花色的短袖兒,並將脫下的衣服當作頭巾包在頭上,以遮擋住陽光的炙烤。費飛這時看了王佳梅一眼,見她被太陽曬紅的臉兒,她那粉汗涔涔嬌喘微微的樣子,覺得十分的好看。他想,是漂亮女人,就得在美麗的大自然裡走動,這樣潛移默化,也許就會變得更加的漂亮呢。 寂靜的河川裡飄蕩著他們響亮的笑聲。偶爾遇上那麼一兩個農人,他們以好奇的抑或還是羡慕的目光打量著他們。從農人的目光裡,費飛能感覺出來他們都以為他倆是兩口兒呢。為此費飛感到十分的得意。 河道拐彎處,一面明亮似鏡的潭水將他們阻擋住了。漢江邊長大的費飛不用說自小便會游泳。他對王佳梅說:「太美了,太美了,我要下去游遊了!」 「去吧。」王佳梅說。 費飛將累贅在身上的衣服迅速地撇在岸邊,下到了清幽的潭水裡。在水裡他一面遊一面歡快地大喘著,喊叫著。王佳梅坐在岸邊柳樹的樹陰下,遠遠看著游水的費飛。 費飛在水裡游了一陣兒,然後不斷地向她招手,意思要她也下去一同遊。她指指自己已經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肚子,笑笑,意思是怕激著肚子裡的寶貝兒。 費飛遊累了。上岸揀起衣服,赤腳向柳樹下的女人走去。 女人將柳葉兒趕早給他們準備的午餐取出來,放在攤開的衣服上。午餐是白麵餅和幾根大蔥,另外還有幾個剛洗去泥土紅得透明的紅蘿蔔。費飛叫道:「哎,這蘿蔔是從哪裡搞來的?」 女人得意地指了指坡上的農田,那裡有片菜地。 「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這是嚴重的偷盜行為呢!」 「你才是偷盜行為!」女人嬌嗔道,「怕什麼?讓你享口福讓我做壞人還不成嗎?」 「我看也只有如此了!」費飛歡喜道。 這天下午,他們回到家裡時,看見柳葉兒噘著小嘴兒,顯得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她已經悶悶不樂一整天了。王佳梅不間斷說好話給她聽,勸她。都怪費飛,往年人家姐妹在一起玩得多開心啊。 「張孝來,」費飛突然轉過身來喊我,問我道,「你知道,知道你們鍋山一帶的'七巧節'是怎麼回事嗎?」 「這你就甭考我了,」我說,「你就說你的吧。」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