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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秦北因為急切氣喘吁吁,在秦南手臂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好像只要一鬆手,眼前這個自己深愛著的女人馬上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了。

  "明天好嗎?我答應你明天聽你解釋。"秦南的聲音異常平靜。在微弱的月光下,秦北看不出她的絲毫表情,但她近乎冰冷的平靜卻讓他不寒而慄。半晌,秦北頹然地鬆開了手。秦南轉身走進玄關,秦北隨後也跟了進去,但卻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估計秦南已經回到自己房間,才上了樓。

  秦南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平靜。她以為自己會崩潰,事實上她並沒有,除了刹那的絕望,她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也許她早就做好了會失去一切的心理準備,看來老天終於動手了,而且一箭雙雕,既奪走了她的愛情,也奪走了她唯一的親人。有那麼一刻,秦南甚至想放聲大笑,還有什麼花樣嗎?儘管使出來吧,她秦南在經歷過這麼多次的苦難之後,已經百毒不侵了。這樣也好,省得自己會在自己編織出的希望裡越陷越深。一切都拿走好了,反正她已經所剩無幾。她也不會再反抗了,既然這是自己的宿命,掙扎又有什麼用?她不怪秦北,也不怪鄭芳,他們不過是老天懲罰自己的又一個工具罷了。

  回家,對,至少還有一個家,雖然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是寄宿在那裡的,但現在,這是唯一能收容自己的地方,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在見到秦北之後,在發現他一直跟在自己後面之後,她會感到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往事一幕幕輪回上演,他所有的好,他溫暖的懷抱,他對自己所有的容忍和寵溺,在這時排山倒海地湧入秦南的腦海,同方才撞見的他和鄭芳的不堪畫面一起撕扯著她的記憶和神經,震盪著這個月黑風高的不眠之夜。

  可是,當最初的歇斯底里般的極端情緒過去,長夜的寂靜迫使秦南頭腦冷靜了下來,於是她發現了這件事情中有很多不合邏輯的地方。儘管她極不情願去回憶這事,甚至想都不願去想,但本能提示她,事情也許不是她表面看到的樣子。

  秦南畢竟讀過很多書,懂得用理性的目光去審視一件事,最重要的是她的潛意識裡一直是相信秦北的,所以即使是"眼見為實",她也還是不相信秦北會背叛自己。

  首先她想到的是秦北醉酒,鄭芳在秦北不知情的狀況下佈置了假像,然後用秦北的手機通知自己。但是亨伯特曾經說過的話又讓秦南糾結,她相信亨伯特說過的關於醉酒的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有意識的話,那麼在秦北有意識的情況下,他又怎麼會讓鄭芳進來,並在她還未離去的情況下睡著了呢?

  退一萬步,另一種假設是秦北真正失去了意識或者將鄭芳當成了自己,那他又怎能保證沒有和鄭芳發生肉體關係呢?秦南設想了各種情況,最後的結論就是她和秦北已經不再可能在一起了,不僅是因為自己的心理潔癖,更是因為她明白了一件事,這件事對她來說震動很大,那就是鄭芳也是愛秦北的。

  星巴克裡,秦南和秦北倚窗而坐,兩個人都是一夜未睡,神情憔悴。

  秦北講述了昨晚留在他記憶中的經過。他記得是司機和鄭芳送他回的家,他讓鄭芳離開,但鄭芳說要先幫他沖一杯蜂蜜水再走,他因為支持不住就睡著了,等醒來就看見了秦南看到的那一幕;至於短信,秦北確定自己沒有給秦南發過,並且他可以保證他雖然睡得人事不省,但他絕對沒有做對不起秦南的事。

  秦南很認真地聽著。秦北所說的話符合她的推斷,她全都相信,但是卻一點兒都輕鬆不起來。秦北滿眼紅絲,頭髮淩亂,顯然也是一直在煎熬。秦南不忍心看他落魄的樣子,心裡在隱隱作痛。

  秦北伸出一隻手按在秦南放在咖啡杯的手上,"寶貝,請你相信我。"他神色肅穆地說。秦南試圖將手抽出來,卻被秦北牢牢地握住。看著秦北充滿渴求和焦慮的目光,秦南心裡一酸,隨即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秦北怔了三秒鐘,將臉埋進了自己的雙手。他不想讓秦南看到他過於激動的樣子。秦南相信他,對他來說就好像已經被判死刑的犯人聽到又被宣佈無罪釋放了一樣。他果然沒有看錯秦南,這樣的考驗都能經受得住,還有什麼能動搖他們之間的愛情呢?

  "南,我們結婚吧。"秦北抬起頭,極為鄭重地說。

  "結婚?"秦南喃喃地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覺得這件事離她很遙遠,好像秦北在說一件和她完全沒有關聯的事,可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現出了自己穿上婚紗的樣子。她再看向秦北,他的眼裡也滿是期待的光芒。我可以嗎?我秦南配嗎?

  "答應我吧。什麼也不會把我們分開的,請相信我。"秦北熱切地說。他看得出秦南已經在動搖了,只是因為顧及鄭芳所以還不能做決定。他不會允許她為了別人犧牲他倆的幸福。秦南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笑意,秦北的這個提議她怎會不動心?但是這幸福來得太快、太不真實,她需要先確定這是不是在夢境。

  叮的一聲短信提示音響,秦南木然地打開手機流覽資訊,突然臉色刷白,手開始不停地顫抖。秦北馬上接過秦南幾乎要掉到地上的手機,看到的是鄭芳的短信--"我們的恩怨下輩子再算吧,永別了。--鄭芳"。

  秦北也是一驚,但馬上扶住搖搖欲墜的秦南,打電話回公司詢問了鄭芳的住址,然後帶著秦南趕了過去。

  搶救室的門外,秦南一言不發,眼中是極力壓制的怒火和悲憤,還有恐懼。秦北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給她力量和支撐。雖然現在他對這個叫鄭芳的女人恨之入骨,但是他還沒忘記,她是他最愛的人的姐姐,他也不希望她死。

  鄭芳醒了過來,據醫生說她服下的安眠藥的量還不足以致死,並且因為送來得及時,洗洗胃就沒事了。

  秦南讓秦北留在走廊裡,握緊拳頭走進了鄭芳的病房。

  "這遊戲很好玩是不是?"秦南看著病床上的鄭芳咬牙切齒地說,"你有什麼資格求死?你做了這樣的事你有什麼資格求死?我才是那個受害者!"秦南的聲音變得尖厲起來,這還是生平第一次,因為鄭芳永遠不知道從接到她的短信起秦南有多恐懼,她竟然和她開這樣的玩笑!

  "別忘了你欠我的。"鄭芳突然冷冷地說。

  秦南想不到鄭芳醒來第一句竟然是這句話,冷笑了一聲,"就算是吧,那你要我怎麼還?下輩子當牛作馬,還是現在就把這條命交給你?"

  "我要秦北,你只要將他讓給我,我們兩不相欠。"鄭芳邊說邊看向秦南,目光似兩柄劍。

  秦南沒有出聲,清楚地感覺心臟的溫度一點點地降了下去。看秦南沒有說話,鄭芳突然哭了出來,邊哭邊說:"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小雪,你什麼都不缺,我什麼都沒有了。以前你有什麼好東西都會分給我的。我什麼都不要,我就要他,沒有他我活不了,一個男人比姐姐還重要嗎?我求求你……"鄭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肩膀有節奏地抖動,也晃動著秦南的心。是的,她當年偷走了姐姐的幸福,她欠她的,現在的她怎麼能這麼自私地為了自己的幸福,再將她喜歡的東西奪走?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看來自己和秦北註定是有緣無分了,即使能在一起,鄭芳今天的哭聲也會在自己的腦海裡響一輩子,她又怎麼會幸福得了?與其守著一份殘缺的幸福,還不如拱手讓人,至少換得內心的平安。這麼想著,秦南走到病床前,輕輕地拉住了鄭芳的手,"我答應你,我們今後兩不相欠。"鄭芳的哭聲刹那止住,眼裡放出驚喜的光。

  秦南筋疲力盡地出了病房,給焦急地等在外面的秦北一個勉強的笑,幽幽地說:"我答應你,我們結婚吧。"秦北一下子將秦南擁進懷裡,卻沒注意到秦南單薄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樹葉一般。"對不起,北,對不起。"秦南在心裡哭喊道,"如果我騙了你,請你一定不要怪我,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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