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見(44)

四十四

　　秦北依然沒有回答。秦南反倒松了一口氣，至少他也沒有否認，不是嗎？

　　"南南，你別逼我好嗎？"秦北再次將目光遞給秦南的時候，眼睛裡竟蒙上了一層薄霧。秦南不確定那是不是她的錯覺，但是心一軟，手臂也就順勢滑了下來。

　　秦北轉身去找煙，猛吸了幾口之後，才找回了往日的鎮定。

　　"方才是我對你無禮了，你別介意，下次不會了。"其實他心裡很亂，正在埋怨自己這麼大了還和毛頭小夥一樣衝動。

　　"你是想說，你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嗎？"秦南冷靜了下來。她不相信他的身體能騙得了人，就在前一刻，他還試圖把她糅進身體裡。她於是懂得了他也一直在想念她，就如同她一樣。

　　"咳咳，小丫頭，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咄咄逼人？"秦北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不過秦南今天的表現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平時和自己說話都會臉紅、根本不敢直視自己的女孩子，竟能問出這樣的問題。這種力量是誰給她的呢？他所不知道的是，秦南的力量其實來自他。

　　女人永遠不會知道自身所蘊含的力量，就像你無法想像一個柔弱得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小女子可以孕育生命，必要時甚至會為自己的骨肉獻身。

　　潛力需要發掘，有的時候甚至需要被逼迫，方才的秦南就是一個例子。但是人的本性是不會改變的，偶爾的出格並不代表全部，所以，當被秦北的熱吻所激發的勇氣漸漸消失後，秦南還是原來的秦南。

　　"我，可以愛你嗎？"儘管被拒絕，但秦南還是不想就這麼灰溜溜地離開，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也不差這麼最後一句，儘管這一句差點兒被秦南咽下。但她明白，如果現在不說，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個勇氣。

　　聽到秦南的話，秦北伸往煙灰缸撣煙灰的手不禁抖了一下，煙灰被撣到了書桌上。他皺了皺眉，索性將剩下的半支煙狠狠地掐滅在煙灰缸裡，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面向秦南，"好吧，我也愛你。還想聽什麼嗎？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我甚至還沒有學會怎麼面對這段感情。我承認，我嫉妒曉川，我昨天擔心你答應嫁給他擔心得要死--這下你滿意了嗎？"說完後，秦北舒了一口氣，低下頭幽幽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秦南靜靜地站在原地，悲喜交加。他果真是愛她的！那麼自己長久以來的小女兒心思終是沒有托錯人，長久到什麼時候呢？秦南在腦海中仔細搜尋著，臉上漸漸泛出了笑容。

　　"哥，再給我彈一遍《人狼戀》吧？"說完她直接奔向書櫃旁，從琴套裡拿出了那把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光的吉他，走到秦北面前雙手舉著遞了過去。

　　秦北無奈地接過吉他，望瞭望放琴的那個角落，又看了看秦南。看來她一定是惦記那把琴很久了，不然不會對放琴的位置那麼熟悉，連自己都沒注意這把琴原來是放在那裡的。

　　秦北用手指隨意撥動了一下琴弦，秦南坐到了地毯上，一副翹首以盼的模樣。秦北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莞爾，方才的緊張氣氛一下子得到了緩解。

　　他隨意試了幾下音，因為好久不彈，手指都僵硬了很多，所以開頭斷斷續續，慢慢地他找到了感覺，流暢的音樂便彌漫開來。

　　秦北的聲音開始有些沙啞，逐漸放得很開，因為時間太久了，記不得歌詞的地方秦北就哼過去，但是一點兒都不影響秦南沉醉其中。一曲結束，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秦北看到了秦南眼角的淚水，儘管她還滿面笑容。

　　"南南，對不起。"秦北忍不住用手指去擦秦南的眼淚，心裡隱隱作痛。

　　秦南下意識地躲避開，慌忙用自己的手背胡亂去擦拭，"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等這一刻不知道等多久了，還以為這輩子只能聽手機鈴聲了。謝謝。"秦南聲音裡有一股勉強壓制著的哽咽。

　　這世界上有一種無私的愛，它不以佔有為目的，相愛的雙方想的是如何才能讓對方更幸福，就像此刻的這兩個人。

　　一個小小年紀便將另一個埋進心裡，經年累月，柔情深種；另一個不惜遠走他鄉，只為了能讓對方得到更好的對待。儘管他們互相不知道彼此為對方付出得那麼厚重，甚至更不知道其實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想念著對方，但他們一刻都沒有停止過相愛，從他們見第一面起的那一瞬，就已命中註定。

　　他不能要她，因為還有另一個女人也默默地等了他那麼多年，他不能相負；還有，在他心裡她永遠是他最純潔、最高貴的小公主，他怎能配得上她？

　　她也不能要他，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了她再一次和家裡決裂，更不能讓養育了她十幾年的人因她而遭受背叛和失望。

　　於是，他們只好錯過。

　　不過她是幸福的，因為並不是每一份愛情都會有所回應，她從沒奢求過更多，但顯然她得到了；他也是幸福的，小小的她竟能感應他的心，並且早就將他糅進了她的生命，被她這樣地愛著，甚至讓他受寵若驚。

　　沒有解釋什麼，也沒有承諾，因為不需要說太多。在各自的房間裡，兩個人都在幸福地無眠著，一段看不到出路的愛情，被他們甘之如飴地分享，彼此的存在就是幸福的來源。他們的願望其實很微小，就是這樣偷偷地相愛就好了，不去給對方造成困擾。但是，事情可以這麼簡單嗎？

　　大抵世上很多事情的難易都是相對的，有很多事情我們覺得很簡單，但是做起來困難重重，而往往一些看起來很難實現的事情，有時候竟出乎我們意料的容易，甚至容易得讓人哭笑不得，讓我們懷疑它的真實性。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秦南拿到了美國一所大學的全獎offer,她當初申請時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樣的結果。可即便是這樣，秦南對拿到簽證也沒抱太大的期望，學校裡拿到offer還被拒簽的師兄師姐們比比皆是，她自己和他們比又沒有什麼優勢。可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索性將流程走完算了。於是她按部就班地遞交申請，也沒當真。中國有一句古話叫"無心插柳柳成蔭"，說的可能就是秦南，因為她竟然稀裡糊塗地拿到了簽證，而且就發生在她向秦北表白後的沒幾天，也就是說在剛剛得知秦北是愛她的之後，她，就要遠離他了，最晚是在三個月以後，如果她不想簽證作廢的話。

　　站在太陽底下，儘管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秦南還是感到一陣抑制不住的悲涼。她不知道這次是老天爺在彌補她還是又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好像事情都合不上節奏對不上拍。事到如今她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出去，因為很多事情都還沒有準備，起碼怎麼和家裡人說就是一道關卡。

　　要獨自漂洋過海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學習生活，對秦南來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巨大挑戰，就算這些困難都可以克服，可是只要一想到要和秦北相距萬里，秦南就不寒而慄。之前那一個個無望等待的日子，一次次推開秦北的房門又無奈地關上，每天都期待奇跡出現然後又周而復始地絕望，這一切仍歷歷在目。她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慢性疼痛，如今自己還要再來一次嗎？雖然這次要離開的是自己，但，那又有什麼分別呢？

　　看不下書，她索性漫步出校園，沿著人行道慢慢地走。秦南本來方向感就不好，而現在，更是找不到未來的方向。

　　走著走著，秦南忽然發現這是通往秦氏集團的方向，而心裡想要見到他的渴望越來越強烈，還沒有走，竟然已經開始想念他了。秦南果斷地攔下了一輛的士。

　　站在秦氏大廈前，秦南在腦海中快速地篩選自己不請自來的理由，想了半天竟沒有一個能說得過去的，苦思冥想的幾個藉口被秦南一個個否定，不管了，先上去再說吧。她有點兒惴惴不安地進了直達秦北辦公室的電梯，微笑著和一路上擦身而過的員工打招呼，走出電梯門時，發現鄭芳搬到了秦北辦公室外的辦公區。

　　秦南走出電梯的同時，鄭芳也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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