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不是雲(3)_藤瓜

三

　　無雙下班回到家，還沒進門，就看見阮家門口停著懷睿的那輛寶馬，老遠就聽見阮老夫人誇張的聲音：「蘇小姐啊，你可終於肯跟懷睿回來了，我真是日也盼，夜也盼，頭髮都盼白了。」

　　無雙走近一些，隱約看見懷睿身邊站著一個女伴，綠色的真絲連衣裙，白色寬皮蝴蝶結腰帶，白色的高跟鞋，長長的頭髮捲曲著，看起來既時髦又高貴。

　　「奶奶，哪裡是我不肯跟懷睿回來，實在是懷睿工作太忙了。奶奶，好久不見您，真想您！」說著那位蘇小姐熱情地擁抱了阮老夫人一下，「對了，您看，這個是我上次在英國給您買的，您看看喜不喜歡？」

　　「真是乖孩子，奶奶好久不見你也想你呢。來，先給我看看，喲，又變漂亮了。」阮老夫人拉著蘇小姐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蘇小姐向阮老夫人含蓄地一笑，唇角輕輕一勾，回頭看著懷睿說：「今天的搭配都是懷睿的眼光。」

　　阮老夫人又笑了，「懷睿的眼光真不錯。」

　　蘇小姐趁機說：「那當然啦，畢竟他在奶奶身邊薰陶了這麼多年。我早就聽說奶奶當年是上海灘的名人之後，您當年那一曲華爾滋，到現在還有不少人提起呢。我在您面前可算是班門弄斧了，改天得好好向您討教一下。」

　　這一句說到了阮老夫人的心頭上，她微微一笑，眼睛裡掩不住得意之色，推辭道：「我的華爾滋不好，若論華爾滋還是我奶奶跳得好。當年連滬上的交際花都自歎不如，我哪兒比得上她。她年華正好的那幾年……可惜……都是陳年舊事了，沒什麼好提的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我們也老了，老了，歲月不饒人哪！」

　　蘇小姐見自己的一句話惹起了老夫人的惆悵，忙想轉移話題，轉眼注意到門口遲疑著未進來的無雙，「奶奶，這位小姐是？」

　　「哦，她是我的孫女，之前一直在法國。」

　　「哦。原來是這樣，阮小姐你好，長得可真漂亮。」說著她回頭向阮老夫人加了一句，「果然有奶奶您的風範。」

　　蘇小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這句話拍到了馬腿上。無雙確實長得漂亮，不過阮老夫人一直耿耿於懷的是無雙長得跟她死去的母親一模一樣，所以一聽這話阮老夫人的臉色猛地一黑，撇撇嘴說：「她啊，她長得可不像我，在國外漂蕩了這麼多年，眼看著都二十九了還不成個家。」

　　正說著，阮老先生從書房裡走了出來，看了看無雙發白的臉，再看看懷睿，「你急什麼，現在無雙不是回來了嗎？無雙的性格、脾氣、相貌都無可挑剔，若是要找，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阮奶奶從鼻孔裡輕輕地冷哼了一聲。

　　蘇小姐有點兒尷尬，急忙打圓場道：「那是，那是，阮小姐一看就是個性格溫柔的女孩，現在還是溫柔點兒的討男人喜歡。」她說完卻沒有人接話，一時之間氣氛有點兒尷尬，她只得用手肘碰了碰懷睿說，「懷睿，你說是不是？」

　　懷睿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蘇小姐提醒他，他才朝她看過去，無雙的臉更白了。看來這位蘇小姐應該是懷睿的女朋友了，無雙心裡微微發苦，只知道他沒有和燦瑜在一起，沒想到他還是有女朋友了。她的頭低垂著，睫毛也深深地垂著，臉頰微微泛紅，牙齒緊緊咬著嘴唇。

　　阮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嘴巴一撇責怪道：「無雙，蘇小姐叫你，你也沒個招呼，真是沒禮貌。」

　　無雙抬頭向蘇小姐笑了笑，「蘇小姐，你好。」轉首又向懷睿點點頭，「江先生，你好。」

　　懷睿看著她，目光閃爍不定，也向她點頭說：「阮小姐，你好。」

　　無雙的身子微微一震，低頭對阮老夫人說：「奶奶，我先回房了，剛下班，有點兒累。」

　　說起來還真是可笑，回國前她千萬遍地告訴自己和懷睿的事已經過去了，八年，簡直像過去了一輩子。再見到他，才知道面對他的時候，她仍是這麼不堪一擊。

　　無雙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枯坐在陽臺上。不知不覺天已經暗下來，她聽見保姆阿姨在門口叫她：「無雙小姐，老夫人叫你下去用餐。」

　　她打開門來，強裝出一種身體不適的樣子說：「章阿姨，對不起，我身體有點兒不舒服，你幫我跟奶奶說一聲，晚餐我就不下去吃了。」

　　章阿姨深深地看了看她，也不強求，點點頭說：「好的。」轉身下樓去了。

　　事實上，無雙不用裝，早就是一臉的蒼白憔悴了。

　　打發走章阿姨，無雙躺到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一會兒覺得熱了，一會兒又覺得冷了。

　　N市的春天是很短暫的，往往北方城市還是春初，N市就已經熱了起來，無雙的身子弱，畏冷怕熱。

　　阮老爺子吃過晚飯特地上樓來看了看無雙，看到她蒼白的臉色，試探著問了句：「無雙，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老毛病，我房間裡有藥，不礙事的。」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想讓爺爺放心。

　　爺爺下樓後，無雙想了想覺得自己太好笑。她以前以為，就算八年的時間不能讓她忘了他，但起碼應該會有一點點的抵禦能力吧，畢竟她已經習慣了八年，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可能。不過她又在期盼什麼呢？

　　阮無雙，你爭爭氣，你現在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他現在要娶誰都不關你的事，而且，你回來之前不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嗎？阮無雙在心裡告誡著自己。

　　阮老爺子一走出無雙的房間，心情就變得沉重起來。其實，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懷睿便獨立出去了。雖然那時他大學還沒畢業，但他堅決地離開了阮家，其後的掙扎打拼都是靠自己，這幾年對阮家也確實過於冷淡。他幾乎很少回阮家，僅有的幾次都是逢年過節或者老人生日，基本都是為了應付。這幾天，懷睿頻繁出現在阮家都是阮老爺子打電話親自叫過來的，原本阮老爺子還擔心他不會來，只是想讓他知道無雙已經從歐洲回來了，誰知道他知道了反而將蘇涼帶了回來。

　　阮老爺子總是覺得當年的事是自己對不起無雙和懷睿，現在好不容易無雙回來了，可懷睿卻變得如此冷漠。他總是忘不了當年他讓懷睿娶燦瑜的時候，懷睿斬釘截鐵的話，「對不起，爺爺！」自從來到阮家，懷睿幾乎是對阮家的人百依百順，這是僅有的一次，可惜……誰會料到事情會變成那樣呢……

　　阮老爺子想彌補他們，但是走到現在，他也拿捏不准懷睿的心思。至於無雙那個傻孩子哪裡比得上蘇涼，人家精明能幹，美麗優雅，可無雙於人情世故上面一竅不通，眼看著就二十九歲了，還是跟當年一樣，一副傻傻的樣子，每次面對懷睿都是一副不自然的表情，大概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多好。

　　他在想，或許這次把懷睿叫到家裡來是他錯了。有錯誤，他就開始著手彌補的措施，畢竟無雙也不小了，燦瑜的孩子都已經三歲了。

　　無雙第二天醒來頭有點兒沉，匆忙吃過早餐就去公司了。走到路上，她才意識到自己感冒了，身體有些發熱，又流眼淚又流鼻涕的，看起來好不狼狽。

　　剛到公司，葉紫就對她說：「無雙，鄒經理叫你！」

　　「哦，好的，我馬上去。」

　　葉紫是她的同事，在一個辦公室辦公。無雙是從法國的馮氏集團調到中國區的分公司，回國之前她跟公司辭職，公司捨不得讓她走，才把她調到中國來。她初來乍到，很多事都多虧了這個同事——葉紫。

　　無雙一來公司就遇上新加坡總裁來視察，公司為了應付忙得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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