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不是雲(1)_藤瓜

一

　　第一章回歸

　　她不在的時候，原來他過得這麼好；可是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每一天她都過得很艱難。

　　現在看來他們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小滔在屋子裡亂跑著，咯咯咯笑得很開心。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孩子才見到無雙沒幾天，就特別喜歡她，不僅不認生，而且每天都纏著她玩鬧嬉戲。小滔活潑聰明，冰雪可愛，無雙也很喜歡他。

　　不過看他滿頭大汗不停地跑來跑去，無雙害怕他一不小心撞上什麼東西又怕他摔倒，怎麼說小滔才是三歲的孩子，此刻只顧著玩，哪裡知道自己踉踉蹌蹌的步伐讓無雙擔足了心。偏巧這孩子又機靈得很，無雙勸不下他，輕易也抓不住他。

　　無雙一來抓他，他還以為無雙是在跟他玩遊戲，更起勁地躲避著無雙，繞著整個客廳歪歪斜斜地奔跑。無雙越看越擔心，真是拿他沒有辦法了，只好假裝不小心跌倒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假裝痛苦地說：「小滔，阿姨摔倒了，站不起來了，你快過來拉阿姨一把，好痛啊。」

　　小滔連忙走過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去攙扶無雙，無雙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忽然一把將他拉進懷裡。小滔隨著無雙的力道撲進她懷裡，哈哈大笑起來，他以為這是從國外回來的阿姨跟他玩鬧的新花招，正要掙扎著跑開，卻發現阿姨愣住了。

　　小滔順著無雙的目光看去，一個人正站在客廳門口。

　　小滔歡呼一聲，跑過去抱住懷睿的腿，撒嬌說：「懷睿舅舅來了，懷睿舅舅為什麼這麼久不來看小滔？」

　　被小滔稱為「懷睿舅舅」的人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呆呆地看著坐在客廳中央的那抹灰色的影子，一臉的驚愕。

　　無雙也很是震驚，睜著圓溜溜的眸子，呆呆地看著門口的那個人。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有點兒回不過神來，那目光仿佛被膠著了，好一會兒無雙才低下了頭。

　　她在他面前總是不由自主地把頭低下去，低下去，很多年前就是這樣。

　　無雙沒料到這麼快就會見到懷睿。她回國後都是住在爺爺家，回國前就做了種種心理建設，最差的不過是看見他和燦瑜相敬如賓，幸福美滿，卻沒料到他並沒有和燦瑜在一起，也沒有料到他早已離開了這個家，而且燦瑜也早已經結婚並且有了三歲的小滔。只是聽說他創辦了公司，如今很成功，阮家是不大來了。無雙無論如何都沒料到他這麼快就來了，她低著頭，仿佛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副任由他打量的架勢。

　　她一直就是這樣。

　　對面的那個人深深地閉了閉眼睛，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將眼睛轉開去。

　　小滔又膩上去，胖乎乎的手拽著懷睿的衣襟說：「小滔要抱抱，小滔要抱抱。」

　　「好，舅舅抱，來告訴舅舅，小滔最近乖不乖……」

　　無雙聽見他們的逗笑，目光複雜地盯著地板，忽然覺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剛想離開，一個聲音讓她微微停頓了一下。

　　「懷睿啊，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正好，無雙也從歐洲回來了，今天晚上就留下來吃飯啊。」出來的是無雙的奶奶，她戴著金絲眼鏡，穿著旗袍。

　　這位老人一直都愛穿旗袍，六十多歲的人穿著旗袍仍和八年前一樣雍容華貴。

　　江懷睿微一點頭說：「好。」

　　有了他的回答，阮奶奶顯然很高興，頭一轉瞄到即將要離開的阮無雙，說：「無雙，懷睿過來了，你這孩子怎麼也沒個招呼，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

　　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睫毛也深深地垂著，臉頰微微泛著紅，牙齒將唇緊緊地咬著。懷睿看著她，目光閃爍，良久，才向她點頭，說：「阮小姐，你好。」他的話生疏而客套。

　　無雙的身子一震。

　　江懷睿接下去又向阮奶奶點點頭說：「奶奶，我還有點兒事要和爺爺談，爺爺在哪裡？」

　　阮奶奶笑眯眯地說：「哎呀呀，正好，正好，他可是盼了你很久，每天都念叨著你什麼時候來，在書房呢，你去書房找他吧。」

　　事實上，是阮爺爺給他打電話讓他來的。不過懷睿也沒做聲，轉頭朝書房走去，經過無雙身邊的時候，無雙的肩膀微微一抖。

　　懷睿發現了，她好像很容易受傷，但他沒有理她，逕自走了過去。

　　好像他經過的每一寸空氣都隨著他冷漠的態度結了冰，無雙瞬間僵硬成了一塊石頭。

　　她知道自己會痛，起初的幾年還敢想想他，隨著在國外漂泊的歲月越久，越不敢去想他。他們之間的事倒更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沒想到八年過去，她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又見到了他。她還是會為了他一個冷漠的表情而受傷，其實當年他對她就是這樣，而她到今天還沒有習慣。

　　他擦肩而過，無雙感覺有一根針刺進她的心裡，然後那點兒痛從胸口漸漸散開來，在心底肆虐成一個無邊無際的洞。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飄進了她的眼睛，酸酸澀澀的難受，她低頭對奶奶說：「奶奶，我先回房了，陪小滔玩了一天，有點兒累。」

　　奶奶的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陰沉著臉道：「去吧。」

　　無雙把自己關在房間的陽臺上，從下午一直坐到晚上，暮色四合，才發現自己竟坐了這麼久。

　　無雙感覺頭很痛，就到床上去躺著，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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