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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葉子,我和袁琅來給你助陣了。還有好幾十個人已經到場,你放心,這次沒有第一也有第二。」竹喧不知何時溜到後臺,挽著袁琅,確切地說應該是袁琅的手一直摟在竹喧的腰際,任憑她左右扭動,前後晃動,始終沒有放手。

  我納悶,「你哪來這麼多的入場券?」還幾十人,感覺像是來砸場子的。

  竹喧得意揚揚地說:「向暉剛拿來的,說是給你的。其他人一看是入場券,立馬給瓜分了。這票現在有多緊俏啊,別的系的人嫉妒得眼睛都發綠了。」

  我什麼時候問他要過票了?仔細回想了一下,不記得有這回事啊。

  「好了,我們出去了。葉子,加油。」竹喧在我肩頭重重拍了一掌,比了個「V」字手勢,我點點頭。她出門的時候,還不忘給我一個飛吻,結果遭到袁琅的強烈抗議和嚴重警告。

  我仍在糾結,難道是那次醉酒後埋下的因?除了這個我還說了什麼?我不確定。

  「葉紫,抽籤。」向暉手中提著一個紙箱進來。

  我隨意抽取一張打開,向暉探過頭,「二十號,運氣不錯嘛。」

  我也知道壓軸肯定會比打頭陣有利,可我說出口的卻是,「這有什麼好的,我寧願排在靠前的位置,早完早輕鬆。」

  他狡黠地笑笑,不接話。

  我還是沒忍住,「我那天晚上問你要入場券了?」

  「哪天晚上?」他眨眨眼。

  明知故問,我咒駡了一句。「就是我表姐結婚那晚。」

  「噢,是啊。你忘記了?你說朋友找你索要入場券,你不好意思推託,又說關係到最後的名次……」他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好似生怕我不相信。

  為何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我鬱悶得想撞牆。「那我還有說其他事情沒?」酒後糊塗,要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就慘了,若是能僥倖逃過這一劫,我發誓以後都不再亂喝酒了。

  「說了很多事,讓我好好想想,回頭再告訴你。」向暉皺眉,似乎是在冥思苦想,我一著急,「最好你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樂了,正要說什麼,被前臺工作人員喚了去,他丟下一句「比賽完再和你說」,匆匆離開。

  晚六點半,大禮堂,決賽開始。

  身邊的選手陸續登場,我因為排在最後一個出場,看起來比旁人優哉遊哉得多。

  入圍決賽的女選手和男選手各十名,因此選擇的歌曲也極為廣泛,從張信哲的《別怕我傷心》到李玟的《往日情》,另有民族唱法的《春天的故事》等等,我在後臺聽不清,心癢癢的,幸好竹喧答應會錄下整個比賽過程,才不讓我覺得遺憾。

  十五號,十六號……我在心中數著號,還有四個人就要輪到我了,手心漸漸起了一層薄汗,腳不受控制地開始輕顫。

  忽然,熟悉的旋律響起,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的第一反應是搞錯了,而第二反應則是順序被提前了,可為什麼沒人通知我?

  直到一個陌生的女聲和著音樂緩緩傳來,我才猛然省悟,是有人和我選了相同的歌曲,也就是傳說中的撞歌。

  她的音質清脆、明亮,高音時秀麗甜潤,低音柔美濃郁,從低音到高音的轉換異常自然,不似我這般低沉,演繹這首歌的感覺也完全不同,曲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顯然,她的受歡迎程度超過了之前所有的人。

  我安然自若的神情驟然緊張起來,脖頸發硬,腦袋嗡嗡作響,心弦繃得快要斷了,額上沁出涔涔的汗珠。那一年發生的事似洪水般在腦海裡湧騰翻滾,我一下癱坐在椅上,用手捂著胸口,我知道此時的臉色定是蒼白駭人的,可最令人擔心的還不止於此。

  「葉紫。」有人在身後試探性地喚我名字,我回過頭,一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毫無預警地在我眼前放大,幾乎要和我撞在一起。

  我本能地張嘴驚呼,卻沒能發出半點聲音,我意識到自己害怕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是的,我失聲了。

  這種突發性的疾病在我十五歲那年曾經經歷過,未曾想時隔多年,又再度光顧。

  由於過度緊張而導致暫時性的失聲,這是當初權威醫學專家對我的診斷。

  「你怎麼了?」來人揚起眉,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我胸口因驚嚇而劇烈起伏,好一會兒才鎮定地站起來,來人不熟悉也不甚陌生,正是向暉的女友徐雯婕。

  她見我不說話,走前一步,迫使我抬頭望向她,她注視我的眸光逐漸凝聚成兩道淩厲的光線,表情陰鬱,我動了動唇,無聲。

  「你給我聽清楚了,以後少纏著向暉。」她的口氣是囂張跋扈的,我保持微笑,怎麼,她終於按捺不住要自己出手了麼?

  「你說話呀,我最討厭你這種裝可憐的人了。」她眉梢上挑,帶幾許不屑。我暗自好笑,這人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別人又怎會給她希望。可惜,這些話我都沒辦法說與她聽。

  我給自個兒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很有興趣聽她繼續往下講,但是她沒有給我機會。「你……」她憤憤然地拍掉我手中的茶杯,玻璃杯落地,是雜亂無章的撞擊聲,很好,三塊四毛,不知能否申請到賠償。

  我指了指那堆碎玻璃,攤手,意思是這爛攤子由她自行收拾。她狠狠地瞪我一眼,我實在是很無辜,自始至終全是她在說話,而我連辯白的權利都沒有。

  「葉紫,下一個就是你了,你還在磨蹭什麼?」向暉風風火火地闖入,乍見此情此景,微微一怔,「這是怎麼回事?」片刻的愕然後,他轉向徐雯婕,「還有,你怎會在這兒?」

  徐雯婕的反應是極快的,我還在四處尋覓紙筆,準備以筆代口同向暉闡述緣由,她已經撲進向暉懷中,幾乎在同時,眼睛蒙上一層霧氣,「我好心端水給她,她非但不領情,反而……」說到此處,她故意頓了頓,不過所要表達的意思已清晰分明。

  向暉蹙眉,我不知道她的話在他心中起到怎樣的效果,但是他的不滿是顯而易見的。徐雯婕露出一絲勝利的淺笑,我聳肩,感覺很無趣。別說我現在開不了口,即便能說話,我也不會對此做一點兒解釋。因為,她的手段實在是不高明,而且無聊之極。

  我冷笑,決賽我是無法參加了,留在這裡也沒有必要,只不過要辜負今天專為我捧場而來的一干同學的厚望了。

  可是,事情還沒有完,徐雯婕也沒有放過我的打算。

  我放棄和向暉說明事實真相的念頭,準備走人,徐雯婕突然飛快地撩起衣袖,手臂上頓時露出一大塊淤青,襯著雪白的肌膚,顯得格外猙獰。她的淚水滾滾滑下,抬手指向我,朱唇微啟,並不說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好身手,我發自內心地讚歎,任我火眼金睛也沒能察覺她是何時動的手腳。好演技,也感歎於她為了栽贓陷害不惜自我犧牲的苦肉計。

  但我此時百口莫辯。

  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向暉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有刹那的訝異,又神色複雜地盯著我的眼,目光中積聚了多種情緒。我閉上了眼,輕輕咬住唇,再低頭,將歎息聲留在了心裡。

  向暉同樣沒有出聲,但有的時候沉默比言語更能傷人。

  我累極,淡然地笑了笑,笑得雲淡風輕,笑得沒心沒肺,仿佛這裡所發生的任何事都同我不再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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