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時光掩埋的秘密(29)

二九

　　Karen一邊鼓掌一邊說：「籃球是團體比賽，通過配合取得勝利本來就是它的精神，哪裡不公平了？」

　　我當然知道，只是人都是偏心的。不過，不得不讚歎陸勵成剛才的精彩戰術，所以我也隨著大家鼓了幾下掌。

　　宋翊個人戰術突出本來是一件好事，之前他都是依靠超強的個人技術帶領全隊如匕首般插入敵人的後場，成功地進球。可陸勵成偏偏利用了宋翊在群隊中過於突出的個人技術。隊友無論是奔跑速度，還是球感、方位感都無法跟進宋翊的衝鋒，所以陸勵成抓住這個弱點，將宋翊和隊友隔開，造成他孤軍深入，最終失利。

　　掌聲中，陸勵成那一方再次進球，比分繼續領先，並且差距又在漸漸拉大。此時比賽時間只剩下十一分鐘。

　　宋翊一邊慢速奔跑，一邊環顧四周，看看自己的隊友，又看看對方的人。

　　Karen看著表說：「陸勵成的隊伍中沒有誰的技術很突出，但實力平均，他的戰術又運用得這麼精彩；我們這邊呢，Peter他們中有一兩個人偏弱，而宋翊太強，強弱差距太大，配合上反倒漏洞百出，看來我們想贏很難了！」

　　我盯著宋翊奔走的身影，堅定地說：「不會！我們一定會贏！」

　　宋翊再次組織進攻，大家立即發現了變化。宋翊刻意放慢自己的速度，他將自己耀眼的個人光輝隱去，化作了一個普通的星子，和隊友們共同推進進攻的速度，球在他們之間有條不紊地傳遞著。同時，宋翊利用自己對球勢的良好判斷，隨時組織隊伍變換隊形，對抗陸勵成組織的一次次的防守和反攻。

　　宋翊之前耀眼的表現，讓對方見他越接近籃板就越緊張，防守的重心無可避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可當他成功地拖住對方，對方也認為自己成功地攔截住他時，球卻被他從胯下傳給了被眾人忽略的Peter。Peter接球，繞過一個人就成功上籃。

　　進球的榮耀光輝凝聚在Peter身上，宋翊只化作了一個傳球者。Peter激動地撩起球衣狂叫，看臺上所有人都給予了他最熱烈的掌聲。

　　宋翊在賽場上變得平淡無奇，眾人再難從他身上欣賞到華麗的彈跳、完美的進球，可他的隊友們開始散發出光芒，雖不耀眼，卻能進球。宋翊雖然不進球，陸勵成卻不能放鬆對他的重點防守，因為他如同匕首般鋒利，大家都已經領略過，稍不留神，他會隨時突圍上籃進球。

　　雖然宋翊一個球也沒進，比分卻逐漸拉近，最後兩分鐘，比分差距也是兩分。場上雙方是白熱化的爭奪，雙方的支持者都紅了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喊加油。我反倒叫不出來，只是屏息靜氣地站著，心裡默念著「我們一定能贏」。

　　雙方在場中僵持不下，球一會兒被穿白色球衣的人掌控，一會兒又被穿黑色球衣的人掌控。看來陸勵成又迅速地調整了戰術，利用他們領先兩分的優勢，將防守線推向前，這樣即使Peter或其他人拿到球想上籃，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調整防守重心，將其成功攔截。

　　白衣隊員進攻，在「黑色城牆」前尋不到任何罅隙突破，時間一秒秒飛速地流逝，已經到最後倒計時了。

　　59，58，57，56……

　　球又傳到了宋翊手中。到最後四十秒鐘，他周圍有三個人防守，其中包括陸勵成，他已經絕對不可能突破防線投籃了。

　　30，29，28……

　　宋翊突然翹起嘴角笑起來，一邊猛烈地帶著球向右面撞去。陸勵成迅速防守，佇列形成一個圓錐形，將宋翊籠罩在防守範圍圈內。宋翊的身體卻不可思議地在高速運動中突然停下來，而防守他的人的身體仍在慣性中向右面奔跑。他停止動作的瞬間，右手往外翻，一個弧線，球從他的背後進入了左手。他的身體在原地高高躍起，左手將球遠遠地送了出去，球從眾人頭頂飛過。

　　9，8，7，6，5，4……

　　球進籃。當球落地的瞬間，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看臺上安靜了一瞬，才爆發出尖叫聲。

　　73︰72

　　最後一個三分球，確定了宋翊的勝利。Karen無法置信，一邊抱著我跳，一邊說：「贏了，我們贏了！」

　　Peter他們也不敢相信，愣了一會兒，才瘋狂地擁抱彼此，又都沖過去抱宋翊，不顧他的反對，把他高高地抬起來，一邊歡呼一邊走。宋翊尷尬了一會兒，終於大笑出來，高舉著雙手，接受大家的恭賀，彎彎的嘴角邊是毫不設防的笑意，眼睛裡也全是得意喜悅的光芒。這一瞬間，他就像個孩子，或者說他們都像孩子，他們用男孩子最本能的方式歡慶勝利。

　　我低下頭，偷偷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終於再次看到他這樣的笑了。他現在只是他自己，而不是各種名銜集於身的一個男人。

　　抬頭時，我看見陸勵成獨自一人站在看臺的角落，靜靜地喝著水。滿場的歡聲中，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肆意歡笑的男兒們身上，他所在的角落出奇的安靜。他喝完水後安靜地提起行李袋，衣服都沒換就向外走去。賽場內燈光明亮，越到邊緣燈光越暗，他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很快隱入了黑暗中。

　　他走後很久才有人反應過來，「Elliott呢？」所有人都搖頭，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也許在更衣室。」

　　「大概在沖澡吧。Elliott有輕微的潔癖，容不得汗臭味兒，每次打完網球都要立即沖澡換衣服。」

　　Helen剛才被陸勵成吩咐去照顧一個有點兒扭傷的同事，也沒注意他，所以此時面對大家的詢問，她只能搖頭，「應該是在沖澡吧。」

　　我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

　　比賽結束，大家陸續離去，體育場內的人越來越少，只有我們部門的人以及與Peter他們私交好的一些同事還在。Peter是個夜貓子，嚷嚷著要去慶祝，Karen給他看表，他不屑地說：「才十一點，夜生活才剛開始。」

　　宋翊一邊收拾衣物，一邊說：「你們放肆地玩，費用我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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