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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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公司裡的每個人都認定宋翊會贏?」 早知道是這個問題,我無論如何也要拒絕。我期期艾艾地說:「我不知道,應該不是吧!公平競爭而已,何況Mike一直很賞識你,也一直在全力幫你……我……其實……」在他的眼神下,我的頭漸漸地低下去,哼哼唧唧了半晌,一橫心,索性竹筒倒豆子,一口氣全說了出來,「宋翊畢業於美國的名校,華爾街上很多人和他都是校友。你也應該知道,美國人很重視校友群的。他又在總部工作了六年,同事們私下說他和MG幾個大頭的關係很不錯,有去紐約出差的同事看到他和他們打高爾夫球的照片。他們說,其實上頭早認定是他了,只不過一不好拂了Mike的面子,二不好傷害員工的積極性,畢竟你是MG中國大陸區的開國功臣,所以這個過場是一定要走的。」 屋子裡靜得讓人發寒,我搜腸刮肚地想找幾句話安慰一下他,可是腦袋昏昏沉沉的,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你的能力,中國金融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話一出口,我看到他的臉色,立即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而且是一句大大的錯話,「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MG當然不會讓你離開,你也當然不會離開MG……」 「好了,不要再說了。」他面無表情地截斷了我越抹越黑的話語。 我滿心懊惱,只能端起酒杯,痛飲一杯。幸虧天底下有酒這種東西,不管千愁還是萬緒,總可以讓你暫時忘卻。 陸勵成也端起酒杯,兩人沉默地喝著悶酒,半罎子高粱酒喝下去,他的話漸漸多起來。他無意識地替我搖著搖椅,我蜷在上面,眯著眼睛,不停地笑。 「蘇蔓,我一直很拼,今日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赤手空拳打下來的。十四年前,我進北京城時,我的行囊只有一床棉被加三套衣服。」 我用力點頭。 「我是農村考生,我爹娘只會寫自己的名字,一切都要靠我自己。我們省的高考分數線又高,不像你們北京生源,北京人上清華、北大的分數在我們省剛剛超過重點大學的錄取分數線。」 「嗯,嗯,輕點兒搖,我腦袋有點兒暈。」 他很聽話地輕輕搖著,「我是在北京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大學畢業,宋翊是清華畢業的;我在人大讀了個在職MBA,他是伯克利的金融碩士;我在國內從替Mike打電話、泡咖啡、記錄會議摘要做起,他一出來就是華爾街上的精英;我花費十年的時間,才到今天的位置,他只用了六年。但論真才實學,我不覺得自己比他差。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而我在中國市場上能做到的,他卻不見得能做到。」 聽到宋翊的名字,我腦袋很痛,心很亂,去端酒,卻發現酒杯已空,「我要喝酒。」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隨手把自己的酒杯遞給我,我扶著他的手,連喝了兩口。「可是……」陸勵成搖著頭笑起來,「現狀就是那麼奇怪,只要是國外回來的海龜,就帶著一圈無形的光環,似乎只要是土鼈,就註定了先天弱小。」 他的話怎麼這麼熟悉呢?我努力地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一個大學老師遠赴英倫時,留給我的感歎就類似於此。院裡天天嚷著要創世界一流院校,搞人才引進,結果就引進了一堆海龜,逼走了一堆土鼈,這個我最喜歡的老師就是被逼走的人之一。大姐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公司裡高管層的空位,即使國內明明有合適的人才,總部也視而不見,就是喜歡不辭辛苦地從海外弄一個過來。 想著那個老師,年紀已老大,卻被生活逼得要到國外闖蕩,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想著大姐的事業瓶頸,我長籲短歎。 陸勵成聽到我的歎氣,給我加了點兒酒,與我碰杯,「我自己都不歎氣,你歎什麼氣?我相信事在人為!」 我稀裡糊塗地陪著他喝光了酒,等放下酒杯時,我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剛才為什麼歎氣,只是看著他眉目間的堅毅和自信,感受到他一往無前的決心,無端端地替他開心。 他看到我的笑容,也笑起來,「蘇蔓,我……」他凝視著我,欲言又止。我伸手去摸酒杯,他握住了我的手,神情異樣的溫柔,「先別喝酒了,我今天晚上帶你出來不是為了什麼差旅費用,而是想告訴你一句話,我……我……你想不想聽個秘密?」他的眼中竟然透著緊張。 我點頭,再點頭,嘻嘻笑著,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姿勢,彎下腰,俯在他耳邊小聲地說:「我……我告訴你個秘……秘密,你要保密。我……我好……好喜歡宋翊。」 我頭一歪,栽到他肩膀上,徹底昏醉了過去。 早上醒來時,我頭疼欲裂,看著完全陌生的小屋,不知身在何處,發了半晌呆,才想起陸勵成,這個屋子是陸勵成的!我騰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扯著嗓門大叫:「陸勵成,陸勵成……」 屋內鴉雀無聲,只在視窗的桌子上一個舊鬧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我走過去,拿起壓在底下的紙條—— 打下面的電話可以送你回市區。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手機號碼。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半清楚,一半模糊,剛開始我很害怕,後來我很生氣,再後來我好像不生氣了,我們就在喝酒,再然後……我就醒來了。我皺著眉頭思索,陸勵成究竟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就是因為週五的晚上太無聊,所以需要抓一個人陪他喝酒? 我嘴裡喃喃咒駡著他,按照他的指點,撥通了電話號碼,對方說十五分鐘後來接我。我匆匆擦了把臉,打開冰箱,從裡面拿了根香蕉,坐上了一輛破舊的麵包車,下車付帳時,一男子說著一口北京土話拒絕了我的錢,「陸先生會付的。」說完就開著車飆出了我的視線。 我拖著一堆行李,百感交集地走進自己住的大樓,我回個家容易嗎?給老媽打電話,告訴她我明天回家,今天實在折騰不動了,決定先泡個澡,然後讓麻辣燙給我接風、洗塵、壓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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