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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能倒的地方都倒了,只剩下南面的半邊殘牆直指天空,宛如廢墟裡伸出來的一段焦黑的殘肢。能燒的東西也都燒光了,視野之內,只剩下一堆黑糊糊的廢墟。它本來的面貌,是無論如何也拼湊不出來了。

  不知怎麼,韓曉印象中有關這所房子的那些模糊片段,在面對這一片廢墟的時候,反而變得清晰起來。

  思緒穿過敞開的大門,再一次看到了鋪在門廳地板上的暗色的羊毛地毯,看到了客廳裡洛可哥風格的壁爐,還有壁爐上方那一對造型華麗的有些過分的錫質燭臺……

  韓曉閉上眼,放任自己順著記憶中的木質樓梯一路向上。

  二樓的牆壁上掛著幾幅油畫,色彩明麗的畫面宛如晨霧一般,從自己的腦海裡緩緩飄過。

  穿過走廊,推開最里間那扇厚重的木門,韓曉又一次看見了通往露臺的落地窗和夜色中隨風翻飛的窗紗。

  簾開處,滿室星光。

  最最迷人的夜……

  她看見自己斜靠在窗邊,若有所待。那個時候,身後的浴室裡水聲還在嘩嘩地響,他就在那裡。而所有的那些美好和傷害,都還沒有來得及上演……

  韓曉把臉扭到一邊,眼中無法控制地漫起了潮意。

  郭蓉蓉詫異莫名,卻不知從哪裡問起才好,只能靜靜地等在一邊,任由韓曉站在那裡默默流淚。

  一直到走出了度假村,郭蓉蓉才低聲地問她:「曉曉,你到底……在找什麼啊?」

  韓曉遠遠地望著掩映在一片迷離秋色中的廢墟,眼神溫柔而悲傷,「我要找一個人,他欠了我很多很多債……」

  「呃?欠債?」郭蓉蓉一頭霧水,「難道說……那個人跑了?」

  韓曉黯然搖頭,「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找找。我怕的是會很難找,很難找……」

  郭蓉蓉開始犯愁,「就你這小性格,還想著去討債啊……」

  韓曉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咬緊了牙關,用力地點頭。

  「討債那可是個技術活兒……」郭蓉蓉瞥了她一眼,繼續搖頭歎氣,「人不是都跑了?世界這麼大,你上哪兒去找?這得討到啥時候啊?」

  「我不知道。」韓曉望著她見了鬼似的眼神,無聲地苦笑,「不過我想……總不會又是一個十年吧……」

  從冰峪溝回來,韓曉就跑去買了手機,又特意跑去通訊服務大廳要回了自己原來的手機號碼。再然後,就是列印兩個多月以來所有的電話記錄。

  這是韓曉第一次查詢自己的電話記錄。她的手機號雖然要了回來,但存在舊手機裡的大部分電話號碼卻已經丟失,於是,許多號碼理所當然地難以分辨了。

  韓曉又開始翻箱倒櫃地尋找那八百年沒用過的電話號碼本。經過一個晚上的剔除與分辨,終於篩選出七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一個一個地打過去,除了關機,就是無人接聽。最意外的收穫,反而是聯繫到了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劉秘書。

  電話裡,劉秘書也松了一口氣,說正好有事要找她,想跟她約個見面的時間。

  韓曉向他打聽邢原的消息,劉秘書卻說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邢原,有什麼指示都是電話聯繫的。

  韓曉倍感失望,儘管這個解釋她一早就已經預料到了。

  兩個人約好的時間是三天之後。因為第二天一早,韓曉還要趕著去另外一個可能會有消息的地方。

  不管有多大的可能性,她總得去看一看的。

  夏日的濃蔭已經變成了深深淺淺的棕黃橙紅,修剪整齊的草坪也泛起了一層絲絨般的暖黃色。除此之外,愉園還是老樣子。

  當然,這個「老樣子」指的是走進大門之後的感覺,不包括從外面端詳愉園時產生的那種陌生而怪異的違和感——上一次韓曉是睡著進來,頭也不回地走掉的。那時候的她,不但沒有機會,也沒有那個心情去仔細端詳這座高級「牢獄」的外表。

  穿過草坪,韓曉仰著頭細細打量著庭院深處那座她曾經生活了一個月的灰色建築。

  不得不承認,它的外表是流暢而優雅的。甚至,裡裡外外的每一處細節都精緻到幾近完美,卻絲毫不顯張揚。它的美是內斂的,需要細細品味的。

  伏特加顯然也記得這個地方,哼哼唧唧地在草地上打了個滾兒,就搖著尾巴不知跑到哪裡撒歡去了。

  門房值班的是七伯,韓曉還住在這裡的時候曾經見過他。話不多,很憨厚的一個人,只說沒有人回來過,除此之外,問什麼都是「不知道」。

  韓曉無奈,只能央求他讓自己進去看看。

  這個要求七伯倒是很痛快地答應了,也許是因為她在這裡住的時間長,而邢原對她的態度也跟旁人不同吧。

  韓曉顧不上去推測他為什麼會如此痛快地答應自己,就三步並作兩步地順著樓梯跑上了二樓。

  韓曉住在這裡的時間雖然不短,但進邢原的房間還是第一次——儘管他就住在自己曾經的臥房的隔壁。

  格局一致的房間,佈置卻完全不同。傢俱是黑色的,配著金屬藍的暗紋壁紙,連空氣裡都透著淡漠的氣息,冷冰冰的。

  床頭櫃上有煙盒和打火機,床上的枕頭下麵還壓著一本書。韓曉拿出來翻了翻,那是一本德語書,她一個單詞也看不懂。

  衣櫥裡掛著他的西裝襯衫,粗粗一眼看過去,除了黑色就是灰色白色。韓曉忽然就想起了不知是誰說過的一句話——西裝是男人的盔甲。

  那麼,這一滿櫥的盔甲……韓曉不自覺地想:難道這裡是他的休息室?他從戰場上爬下來喘口氣,然後套上盔甲,繼續爬出去為於氏戰鬥?

  一想起於洋站在孟恒宇身邊冷笑的樣子,韓曉就替邢原倍感不值。

  「真不值。」韓曉靠在書桌邊,望著相框裡的男人無聲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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