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白領秋香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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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到第七次,下班時間已經到了,趙起超特意走到我座位上說:「今天必須修改完,我陪你加班,直到做到完美為止!」 「我覺得已經夠完美了!」我有些委屈,這份計畫已經無可挑剔,我已經在電腦前坐了整整一天,脊椎都快變形了,眼睛也不住落淚。 「如果你對待工作的態度,像你選男朋友那麼挑剔認真,現在你就不會覺得這份計畫滿意了!」趙起超譏諷地看我一眼,「或者你換個態度,像應付工作一樣隨便馬虎地選個男人嫁了,你也不用辛苦工作了!」 一口濁氣上湧。上午才剛剛對趙起超有那麼一點點好感,立即又被他的苛刻和無情所抹殺了。 這個趙起超,以為人人似他一般,刀槍不入,鐵打的、鋼鑄的,統統不用休息。 我又氣又惱,心裡像堵了一塊巨大的鉛石,只想掄起鍵盤敲死趙起超,以泄心頭之恨。 但是,想到我每個月要按時交納1200元的房屋按揭,我又只得將這口氣硬吞了下去。 這樣日復一日,忍了又忍,不知道哪一日才能出頭。 一口一口惡氣被強自咽下,終於化成無數強悍的癌細胞,那些可憐的被生活折磨得疲憊不堪的白細胞,終於無力戰勝它們,癌症就是這樣生成的吧! 我一邊在心裡用最惡毒的話詛咒趙起超,一邊繼續埋頭按照他的要求修改策劃。 反正,發明「陽奉陰違」這個成語的又不是我,我們的老祖宗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總結了這一做人的法則。 改到第九次我甚至開始懷疑,趙起超不選劉韻芝是為了憐香惜玉,這樣吃力不討好外加熬夜損容的活當然派給我這個「脂殘粉褪 」的「老女人」了。 改到第十三次,我已經想跳到趙起超面前,指著他鼻子罵娘。 最後,我自己都數不清,改了多少次。 士可殺,不可辱!終於,我將策劃重重扔到趙起超的桌前:「這一次,要是還不能通過,你就讓別人做吧,我實在沒這個能力!我辭職!」 趙起超淡淡看我一眼,居然沒有發火,繼續很仔細地看策劃書。 良久,他才抬起頭:「好了,你把現在這份策劃傳到總部的郵箱,就可以回家了!」 「通過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通過了!」他看也不看我,自顧自開始收拾桌子。 「是因為我說要辭職?」我被他搞糊塗了。 「你說呢?」他很輕蔑地看我一眼。 是,趙起超這種人才不會受威脅呢,一定是策劃終於讓他滿意了。 想到我的房子還有三十年貸款要還,我突然覺得一陣後怕:「我收回辭職的話,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趙起超頭也不抬,一邊向外走,一邊說:「明天早點來,別又遲到!」 我拍拍胸口,總算松一口氣,剛才太沉不住氣了,差點把飯碗砸了。 走出辦公大樓,我才發現,天已經濛濛亮了,剛剛下過一場雨,地面濕漉漉的,在微弱的天光下,泛著幽幽的青光。 風裡透著涼意,空氣裡全是清冷而寂寞的因數,我縮了縮身子。 路燈還沒有熄滅,橙黃的燈光襯得天幕成一種幽深的紫藍色,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冷冷清清,這繁華的城市死一般安靜,仿佛成了一座空城,我是唯一一個被遺落下來的人。 終於等到一輛計程車,開車的司機非常年輕而沉默。 一坐上去,潮水一般的音樂便將我包圍,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一下被擊中: 雨後的城市寂寞又狼狽 路邊的座位它空著在等誰 我拉住時間它卻不理會 有沒有別人跟我一樣很想被安慰 風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誰 天亮了又黑我過了好幾歲 心暖了又灰世界 有時候孤單得很需要另一個同類 愛收了又給我們都不太完美 夢做了又碎我們有幾次機會 去追 不曉得為什麼愛又稀少又昂貴 雲在半空中被微風剪碎 回憶也許美可是正在飛走對不對…… 孫燕姿的聲音孤單而寂寥,眼前的一切,都與歌詞不謀而合,曾經我也以為李銘泊是我的同類,以為他會陪伴我度過寂寞而漫長的一生,可是,現在還是只有我孤單單一個人,我身邊的座位,又空空的了,陪伴我的是散碎淩亂的回憶,過往的片斷又浮現在我眼前,如同一幕幕黑白影畫,甚至還帶著膠片上斑駁的黃色顆粒,李銘泊在畫面裡脈脈地看著我笑……可是,回憶裡的日子再美,始終只是回憶,正距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眼淚滑落下來,經由眼瞼到面頰,再匯攏到下頜處,聚成冰涼的一大滴,可是卻遲遲落不下來。 多麼像我對李銘泊的愛,欲斷難斷,猶豫不決,氣若遊絲,卻又一息尚存…… 躺上床時,天已經大亮了。 但我還是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了兩個鐘頭,然後又匆匆返回公司。 趙起超這個「鐵人」已經到了。 他一見我就皺起眉頭對我說:「來這麼晚?」 我不吭聲,已經按照正常時間上班了,何況我天亮才睡下。 「我已經把策劃傳到總公司了,你到我辦公室來等消息。」趙起超面無表情地走進辦公室。 我只得走進他的辦公室,天知道我有多不願意進那間讓人感到冷若玄冰的房間。 坐在趙起超對面,他不說話,埋頭翻閱檔,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杵在他面前實在十分尷尬無趣,只得繼續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雨後初晴,陽光射進房間裡,暖暖的橙色讓趙起超臉上僵直冰冷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起來,他倒是處之泰然,仿佛辦公室壓根沒我這個人的存在。 閑來無事,我乾脆研究起陽光在趙起超臉上的光影變化…… 趙起超的眼睫毛居然非常長而濃密,如果放上火柴棍,會不會掉下來呢? 我正想得出神,他突然抬起頭,冷峻的目光突然對上我的視線,我慌亂地將眼睛移開。這一刻的尷尬和窘迫,讓我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能不能先出去,有了消息你再通知我?」我小心翼翼地問。 趙起超愣了一下,然後不滿地哼了一聲:「你出去吧!」 我如獲大赦,忙不迭逃奔出門去。 沒有趙起超的地方空氣都清新很多,大辦公室雖然擁擠,可是卻完全沒有趙起超辦公室裡的壓抑和陰沉。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時抬眼瞄瞄趙起超,忐忑地等著總公司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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