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紅領·玻璃城 | 上頁 下頁 |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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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忻定睛一看,矮櫃上擺著個可愛的小香薰爐,白白的瓷質、鼓鼓的肚子,裡面有蠟燭在燃燒,漸漸有香氣四散開來。 穆忻憋著笑皺眉:「這實習生還是上次說的那個女孩子吧?想不到你人緣這麼好。」 「你連吃醋都裝不像,」褚航聲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托起穆忻的下巴,低頭看她的眼睛,「這就算是洞房花燭夜了,你好歹捧捧場。」 他說完也笑了,卻在穆忻笑出聲之前搶先吻上她的唇。穆忻閉上眼睛,伸手環住他的腰,把自己放心的交付到他的懷抱裡——那一刻,她心無雜念。 這是最好的時光,是她記憶中的分水嶺,是她以為終於苦盡甘來的「春分」。 倘若,沒有那陣突兀的電話鈴聲。 §第十六章 青春是本太倉促的書 電話鈴響的時候穆忻剛睡著不久,她睡得昏昏沉沉的,聽見鈴聲嫌吵,還把被子往腦袋上拉一拉,蓋住耳朵,整個人縮到褚航聲懷裡,仿佛要團成一個球。 諸航聲伸手摸到手機,看一眼,遞到穆忻面前:「你的。」 穆忻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了,哼唧一聲:「誰呀?」 褚航聲再仔細看看螢幕:「郝慧楠。」 「她能有什麼事兒,關機關機,困死了……」穆忻煩躁地伸手在褚航聲胸前燒兩把,「你真討厭,我睡得好好的。」 「又不是我忘關機的。」褚航聲順手把手機關掉,一邊嘟嚷一邊低頭吻一下穆忻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順手給她蓋好被子,結果還被她踢兩腳。 又被抱怨:「討厭,我都沒勁翻身了。」 褚航聲無聲地笑一笑,把穆忻再往懷裡摟一摟,沉沉睡去。 本來,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倘若天下無事,沒有人會記得這個插曲。可是偏偏,這個插曲,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終究還是成為穆析心裡的一根刺。 次日早晨醒來,穆忻是打著哈欠眼皮發沉地打開手機的。只是沒想到,一開機就有無數條短信湧進來:移動全時通提醒,在剛剛過去的那個晚上,郝慧楠共撥打穆忻的手機十三次,留言四條。 第一條是:手機沒電了嗎? 第二條:速回電。 第三條:我有急亊,你在哪兒? 第四條:TMD你睡死了嗎?看見短信後速到人民醫院急救室! 最後這條險些讓穆忻驚得背過氣兒去,一下子全醒了,趕緊手忙腳亂地回撥,響了兩三聲後就聽見郝慧楠著急的聲音:「你怎麼才接電話啊!」 穆忻也著急:「不好意思,我真是睡死了,你在哪兒,你沒事兒吧?」 誰知郝慧楠的聲音突然降下來,言語間的沉重讓穆忻的心也跟看一沉:「我沒事,是張樂……還有楊謙,出案子負傷了,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趟?」 穆忻的呼吸一窒:「他們怎麼了?」 「電話裡說不明白,你現在方便過來嗎?」郝慧楠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穩,「你先過來吧,我在大門口等你。」 說完她便掛斷電話,穆析愣了兩秒鐘,猛地跳起來,抓起外套就往門外沖。 褚航聲趕緊從廚房裡走出來,驚訝地拽住她:「你去哪兒?」 穆忻臉色蒼白的回頭:「張樂,還有楊謙,出案子負傷了,現在在醫院搶救……我得去看看。」 褚航聲也嚇一跳,但很快回過神來,轉身拿了車鑰匙:「走,我送你!」 一路風馳電掣。 因為是週末,高架橋和外環路都暢通無阻,兩人趕到秀山人民醫院的時候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穆忻跳下車,連車門都沒關好就往樓裡沖,迎面撞上來接她的郝慧楠,被一把攔住。 「穆析,你聽我說,我知道你不是狠心的人,知道你看不得楊謙受傷,可是你要鎮定,一定要鎮定知道嗎?」郝慧楠緊緊抓住穆析的胳膊,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你和楊謙離婚了,對不對?公安局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你—定要鎮定,你能做到嗎?」 「他怎麼?」穆析的手開始有點哆嗦,她反手握住郝慧楠的手,掌心裡都是冷汗,「楊謙怎麼了?」 郝慧楠不忍地看她一眼,想說什麼又咽下去,只是看看她身後的褚航聲:「褚哥,上面人太多,要不……你先在這裡等我們?我晚點給你電話。」 褚航聲點點頭,遞給穆忻一個鼓勵的眼神,轉身坐回車裡。郝慧楠扭頭看穆忻一眼,使勁握一握穆忻的手,想說什麼,可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只轉身道:「你跟我來。」 穆忻沒有忽略郝慧楠微腫的眼皮和滿眼的血絲,可她不願往壞處想,只是緊緊跟著郝慧楠的腳步,一邊走一邊祈禱:楊嫌,你不會有亊的,你一定不會有亊的…… 一直到那扇門外——當穆忻看見那滿滿一走廊同亊時,她驚呆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他們低著頭,站得筆直,有人手裡托著警帽,有人在抹眼淚。肅靜的走廊上,穆忻只能聽見自己沉重的腳步聲。她開始畏縮了,她甚至往後拉了一下郝慧楠的手,郝慧楠轉過頭來看她,穆忻卻驚恐地發現郝慧楠的眼裡全都是淚水。 穆忻的心,一下子沉到底。 門終於在穆忻面前緩緩打開,穆忻一眼就看見了躺在那裡的楊謙——他的表情很平靜,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雙目緊閉,好像睡著了。 穆忻一步步走過去,直到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可是,她絕望地發現,那雙一向溫暖的手,在這一刻,卻沒有任何溫度! 穆忻的手終於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她的眼淚劈劈啪啪地往下掉,砸在被子上、枕頭上,她慌亂地抹一把眼淚,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擦手,然後試圖去拍楊謙的臉。她很想喊他起來,她想說楊謙你別嚇唬人,想罵他開玩笑不分時間地點……可是她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全身都劇烈顫抖起來,她努力想要張嘴說話,卻只能呼哧呼哧地喘氣。她試圖清嗓子,可是還沒等咳出聲,急湧而出的眼淚與錐心的疼就已經把哭聲再憋回去。她只好用一隻手死死掐住另一隻手的虎口處,當刺痛沿神經末梢傳遞到她唯一還尚存感覺的眼底時,她終於發出了被壓抑的哭聲——那哭聲低沉嘶啞,好像困獸在無路可走時的哀鳴! 悲劇發生時,是週五下午六點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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