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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穆忻想起之前發生過的事,眼前自然就浮現出肖玉華那張怨毒的臉,眼淚終於從乾澀的眼裡流出,流到耳朵裡,濕漉漉的難受,可是,止不住。

  楊謙見了,深深歎口氣,轉身拿出顯然是剛從家裡拿來的穆忻的睡衣:「來換件衣服吧,換好了起來吃點飯。你現在懷著孩子呢,得好好吃東西。」

  穆忻好不容易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你回家了?」

  「不回家怎麼拿這些東西?你這一住院又不是一天兩天,看來這個年都要在醫院裡過了。」楊謙抖一抖穆忻的睡衣,順手放到床尾。

  「你媽說什麼了?」穆忻問。

  楊謙沉默一下,過會兒才答:「說你們吵架了,」

  「沒說要你跟我離婚?」穆忻直直地看著楊謙的眼睛。

  楊謙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的光芒,然而轉瞬即逝:「沒有。」

  「楊謙,亊到如今,_瞞著我有意思嗎?」穆忻疲憊地歎口氣,「再這樣下去,連我都要覺得不是你不捨得我,而是我纏著你。算了,別裝了,都是成年人,再這祥下去太累了,不如說說下一步怎麼辦吧。」

  「怎麼辦?能怎麼辦?你肚子裡有我的孩子,你說怎麼辦?」楊謙急了。

  「那是我的孩子,跟你沒什麼關係。」穆忻下意識地伸手摸摸肚子,「再說……他來得也未必是時候。」

  「你怎麼能這麼說?」楊謙剛說了一句,突然有人敲病房門,倆人一起扭頭,看見門被輕輕推開,站在門口的,居然是已經有陣子沒出現的諸航聲。

  「哥?」穆析納悶地看著諸肮聲,「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你沒帶手機吧,我給你打電話,你婆婆接的,說是你住院了,我就過來看看。」褚航聲也皺著眉頭,「怎麼回事?」

  「沒亊兒,她身體太弱,懷孕了,體力不支,暈倒了。」楊謙搶在穆析前面回話,穆析皺一下眉頭,沒再說什麼。她想這樣也好,畢竟家醜不可外揚,何況她自己也覺得丟人。

  「懷孕了?」褚航聲先是驚訝,繼而臉上浮起喜色,「好事呀!你想吃點什麼,我去買。」

  楊嫌面無表情地看著褚航聲,刑警的銳利目光沒有放過褚航聲臉上的喜形於色,他的眼神黯一下,繼而微微一笑,把裙航聲讓到一邊坐下,然後自己才搭訕:「前陣子,穆析沒少麻煩你。」

  「這有什麼好客氣的,本來都是熟人。」褚航聲看看楊謙,不知道他怎麼突然這麼客氣。

  「穆析叨擾你好多天呢,本來上次你送她去醫院就該好好謝謝你。」

  「沒必要,應該的,就算換了陌生人也得見義勇為吧。」

  「畢竟在你家住了那麼久,道個謝也是應該的。」楊謙低下頭說。

  「―家人不說兩家話,再說也沒多久。」褚航聲揮揮手,扭頭看著一直不說話穆析,又問,「你想吃什麼?」

  「芝麻醬。」沉默了許久的穆忻突然回答。

  楊嫌聽得雲裡霧裡的:芝麻醬怎麼吃。

  褚鈧聲卻笑了,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身擺擺手:「我這就出門給你弄去,不過你還得吃點蔬菜,湯也要喝一些。」

  說完他打開門離開,楊謙疑惑地看著穆忻:「芝麻醬是什麼意思?」

  穆析疲憊地歎口氣:「楊謙,我不知道你媽眼你說了些什麼,但從頭到尾都不關諸航聲什麼事兒。他不是犯人,不要拿審犯人那一套對付他。你想問什麼,直接來問我。要是想問我有沒有給你戴綠子的話……直接拿《離婚協議書》來就好了,我這就簽字。」

  「怎麼扯到離婚看?你現在怎麼動不動就拿離婚嚇唬人?難不成你真不想過了?人家判死刑的婦女在孕期還能免于刑呢,這會兒你跟我提什麼離婚?」楊謙瞪穆析。

  「楊謙你別總拿孩子來說事兒,要是這孩子就是你們娘倆挽留我的唯一理由的話,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第一,這個孩子是我的,跟你無關,第二,這個孩子留不留,也是我來決定,你還是說了不算。」

  「他現在名義上還是你丈夫呢,他怎麼說了不算?」橫空出世一聲斥責,穆折和楊謙往門口看去,只見肖玉華站在那裡,手裡拎個保溫桶,表情冷凝。

  穆忻沒有接話,只是盯著肖玉華看,楊謙急著打圓場,一邊接過保溫捅一邊對穆忻說:「知道你懷孕了,媽特地做了飯送過來。」

  穆忻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眼簾,再不看面前的兩母子。肖玉華氣得直哆嗦,指著穆忻想說什麼,可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只是狠狠瞪一眼兒子,轉身離開病房。楊謙急忙跟出去,一路拖著肖玉華的胳膊,不斷說些勸解的話。

  就聽肖玉華氣衝衝地一邊走一邊說:「你說她說的這叫什麼話?什麼叫跟你沒關係?那跟誰有關係?」

  楊謙拽著肖玉華,表情也不好,但仍記得打圓場:「她那是說氣話,你別跟地一般見識,回去我說她。」

  「你說能管用?」肖玉華瞪兒子一眼,剛想說話,眼淚卻嘩嘩地湧出來。

  楊謙嚇一眺,趕緊問:「這又是怎麼啦?媽你別雷一陣雨一陣的成吧?」

  「那是我想雷一陣雨一陣的嗎?我是真熬不住了兒子,」肖玉華緊緊拉住楊謙的手,「兒子,媽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多,聽媽一句話,放手吧!這過日子啊,家不是和和氣氣?怎麼到了咱家就是披麻戴孝呢?再說能給你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何必躭死守著這一個?你看看你媳婦這身子,自己病怏怏的,還得住院治療,若是再生下個受藥物影響不夠健全的孩子……你讓我怎麼去見你爸爸,你讓我看見他以後說什麼?啊?」

  楊謙看著母親滿臉的淚,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後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楊嫌好不容易安撫著把肖玉華送上計程車,轉身再回到病房的時候,一推門,就看見褚航聲已經在裡面。

  楊謙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屋裡的那兩個人,看褚航聲舉著塊還冒著熱氣的鬆軟白饅頭,一手拿雙一次性筷子,正全神貫注地往饅頭上抹芝麻醬。在他手邊,一灌芝麻醬發出濃部的香氣,混著饅頭香一起,在空氣中彌散出異樣寧靜的惑覺。

  原來,芝麻醬是這樣吃的?

  楊謙的目光漸漸沉下去,失落咆哮的水,翻滾著要將他淹沒。

  這時候穆忻發現了他,緊接著諸航聲也抬起頭看到他,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那麼盯著他看。少頃,褚航聲又低下頭,把手裡抹好了芝麻醬的饅頭遞給穆忻,穆折接過去,一口口認真地吃,偶爾夾一筷子菜——在滿室沉默又凝重的空氣中,楊謙奇怪地發現,他自己,竟然成為了一個局外人?

  這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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