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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於是,我告訴她,我叫紀安之,我有一個同胞的哥哥,叫紀來之,我們的名字來源於一個中國成語,「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今年都40歲了。我是武漢人,我們家住的那個地方

  叫舵落口,從前是個泊船碼頭,不過,很多人第一次聽說的時候都覺得聽起來象「墮落口」。

  米卡問我說:「你怎麼全身上下都是典故啊?」

  我說:「米卡,該你說了。」

  米卡說:「我叫侯霓……」

  「啊?你叫美女?」我打斷了她的話。真的,「侯霓」和「美女」的發音,聽起來很像。

  「我叫吼你!!記住了嗎?河東獅吼的吼,吼得你耳朵一輩子都再聽不到女人的叫床的聲音!」米卡嬌嗔著說。

  「你那麼凶啊?狐狸精開始要現原形了吧?我有點怕啊……怕得我都不敢碰你了。」

  「你還知道怕啊?說說看,你除了知道害怕,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嗯,我還知道,現在是輪到你在做自我介紹,你應該告訴我,你家在哪裡,你是什麼人……」

  「哈哈,你腦子擰得蠻清的吧,還沒被嚇傻啊。我啊,我老家是溫州的。我的年齡嘛,保密。住址呢,嗯,和你無關。」

  我說:「聽出來了,你說話有江浙的口音……不過,這就講完了?」

  米卡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說:「嗯,完了。」

  我說:「丫頭,不能這麼對付吧,這樣交作業,要被老師打板子退回來的。」

  米卡想了想,說:「那好,我說。我呢……我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菩薩心腸,白癡腦袋。我呢……我身藏絕技,身世坎坷;我小時候被強姦,後來偷渡來法國,現在是一個『黑人』,除了幫忙賣點LV以外,還是溫州黑幫的壓寨夫人,你要是在這巴黎的溫州街上報我的名字,能嚇暈一堆人……這樣的回答有內容了吧?老師啊,您能給我80分呢,還是95分啊?」

  我問她:「真的假的?」

  米卡說:「隨你看了。」

  §17

  我問:「那你說說看,具體都怎麼回事情啊?」

  米卡輕描淡寫地回答說:「沒怎麼回事情。」

  然後,她反問我說:「你那麼好奇啊,那你先告訴我,剛才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情。」

  我再燃了一支煙,看看米卡,說:「怎麼說呢,她叫單亦欣,現在在美國。」

  「是你老婆呢,還是前妻?或者說,是你的女朋友呢,還是前女友?」

  「這個真的不好回答你。以後慢慢和你說吧。」

  「為什麼?」米卡追問說。

  說到單亦欣這個話題,我確實很頭疼。

  我只能這麼告訴米卡:「她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劫數。不說也罷……你看,我剛到巴黎,她就能找到我的手機號碼。」

  「號碼不是你給她的嗎?」

  「我說我到巴黎來就是為了躲她,你相信嗎?」

  「哦,提了褲子就想翻臉不認人了。原來你是這種人啊?」

  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和一個小丫頭談這麼有歷史淵源的話題,我害怕我會遇見思想和語言的雙重痛苦。誰沒事情拿著自己的傷疤來老玩啊?

  索性和她開了個玩笑,我說:「你不知道啊,男人下邊軟的時候心腸硬,下邊硬的時候才會心腸軟。」

  米卡狂笑。

  然後,一邊痞痞地說我說得有道理,一邊把我的身體當鍵盤、演繹著讓我心腸變軟的前奏……

  後來有一段時間,中國的滿大街都是一個五音有點錯位的男人在那兒歇斯底里地唱著「心太軟啊,心太軟」,我一聽這歌就想到我跟米卡說的這話、這場景,還有我和米卡的故事。

  心太軟?總是心太軟?

  怕總是在發情罷了……

  常常聽見或者看見有人把男人和女人的關係簡單化成性交這一種體能運動。包括性交易在內,也許有些交往和交往的慣性真是為了讓性衝動有個排泄的出口;而有些女人,就象廁所馬桶或者公共汽車,誰都可以上去和下來。其實,那樣真的很簡單很輕鬆,就是排泄,泄了,很好啊,很爽啊。但是,女人哪那麼簡單啊,上廁所也好,上汽車也好,這都可以隨時、隨地、隨機、隨用的,女人呢?那些所謂有愛情的女人,你在她那裡排泄了一次以後,她就會要求你永遠你在她那裡排泄。就連排泄的時候的呻吟聲音,都是要環繞著愛情的身歷聲。

  有的人,可以被這樣要求,也可以忍受一輩子。

  原先我以為我也可以。

  但是當我面對著那樣多的附加條件的時候,當我被所謂的愛分解得幾乎成為一個透明人的時候,我——只能逃跑。

  我不是一個勇敢的男人,儘管我可能曾經做過一些真勇敢的男人也不曾做過的事情。我在乎我的血汗和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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