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巴黎愛情 | 上頁 下頁


  有些迷,生來就是解不開的,就象有些毒,從來就是解不掉和戒不掉的。

  因為化解的方式永遠比誕生的過程要來得遲。

  那天,我就在從一個路易·維登的專賣店到另外一個路易·維登的專賣店的路上愛上了米卡。

  也許那不是愛,只是喜歡。或者說,是對她有興趣,願意和她在一起。

  一個男人,活到40歲的年歲上,已經不在乎一個種子是不是叫「愛」這個牌子,也不關

  心種下去會開出什麼花來。「愛」是什麼?說白了,愛就是屬於年輕人的一種折騰。

  一切都是命定的,我又不年輕了,何苦還去費神費力地折騰呢?又不是沒被折騰過。

  我知道自己有些什麼需要,也知道自己的斤兩。讓別人來衡量和計算我的價值好了,然後我再看看她們的報價是不是合乎我的需要。我不苛求,也可以等待和堅忍。

  因為單身,我有資格信奉「隨遇而安」和「即時行樂」。但我也足夠自律,因為我愛惜生命。很多男人把他們掙來的錢從上化成煙、從下化成水,我不願意那樣。那種生活,浪費的豈止是金錢,那是在消磨生命啊。

  當醫生的人,最知道生命有多麼的脆弱和無辜。我到40歲都還沒有結婚,就是因為我不想輕易地把自己辛辛苦苦保管著的這條命交到另外一個女人的手上,你說我能不愛惜自己嗎?

  在男女關係的問題上,我從來是把主動權交給女人的。

  我很清楚,我可以接受的女人是一類、是一群,不是一個、不是唯一。所以,在我可以接受的女人中間,誰對我主動,我就迎合。

  天下的事情,也從來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我算是其中那個比較配合的巴掌。

  這樣做有兩個好處:

  免得一廂情願地難受;
  第二,免得太主動了以後不好撤退。

  這些都是有教訓的。

  §8

  每個男人都是在不聽過來人的忠告後在自己的血淚教訓中慢慢成長起來,我也沒什麼特殊。所以啊——

  碰壁的時候,流血是光榮的。

  心痛的時候,不用「創口貼」是神聖的。

  回瞻的時候,還記得傷疤的來歷是明智的。

  ——對於傷疤,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不一定有警世的作用,但至少可以避免自己永遠不會犯重複的錯誤。

  米卡的嬌小和嬌媚是我喜歡的類型,還有那種有點鬼機靈的俏皮,我也喜歡。她的胸部和她的嬌小不成比例地突兀著,這也很討我的喜歡。站在我這個年歲上,有時候真是分不清楚哪種是屬於性愛的喜歡,哪種屬於憐愛的喜歡。在米卡身上,我願意混淆這兩種喜歡。

  我就等待著米卡對我的暗示。

  只要她有所表現,我就配合。

  從說出「巴黎是一個盛宴」的海明威,到憂傷地唱出「這已是最後一場戲,而幕布即將落下」的法國歌星艾蒂·米切爾,再到雖詠歎「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卻依然頂著銀髮滿頭、健碩地出沒于蒙帕納斯的米蘭·昆德拉,巴黎啊,幽靈與真人在這個城市裡相伴著共同的成長;而這一年年裡,我與巴黎,親近了,又遠離了。

  巴黎,無疑這是世界上最昂貴的城市之一,卻又是不需要太多的錢就可以得到享受的地方。

  米卡教會了我很多享受生活和被生活享受的方式。

  常常記起她在某一個星期天的午睡以後起床時的調皮樣子。她裸著身子、扯一角的窗簾把自己半包圍起來,然後,站在窗框邊,偷看著窗外。看了一陣子,她就擺脫掉窗簾,回到床上,跟我說:「好了,貝貝,起來了——我知道我一會兒出門該穿什麼衣服了。」我問她,你又看到什麼了?她說:「剛才我是在看底下的那些小『雞』們都穿什麼來著,別和她們穿重樣了。你沒看這年頭巴黎女人的打扮啊,貧學富、富學娼,搞得我每天穿衣服的時候都很困難。」我說:「哪裡會呢,我看樓下的,都是些雞媽媽、雞婆婆了,哪裡還有小雞娃啊?」米卡就說:「那是,因為小的被你給收了啊。」

  ……

  巴黎不是我呆得最久的一個異鄉,但是因為有了米卡,我這幾年的生活生生地就總被這個城市給牽扯著。

  當窗外陰雨綿綿的時候,我就恍然覺得自己又置身於巴黎。

  當我累極了之後大覺醒來的時候,睜眼時總要定個神,確定著:夢裡夢外,我到底有沒有待在巴黎。

  這些年來,巴黎讓我迷路了。

  在巴黎的影子裡,我總是找不到自己。

  有時候,閉上眼睛就會想到蒙馬特高地下的非洲布匹市場,五區的阿拉伯清真寺,以及亂哄哄的十三區的唐人街,甚至舌尖很快地就泛起了在擁擠的小店裡吃越南「佛(Pho)」粉的那種薄荷葉子的幽香……刹那間,心頭的無數感念就像越南米粉裡的牛肉丸子一樣在滾燙的湯水裡帶著實秤的斤兩地浮出水面——記得那時點著吃「佛」的時候,我總是要再生嚼兩口紅透了心的小尖椒,在巴黎的潮濕中,在小館子的嘈雜中,我的體熱忽地一下就被熱騰騰的大碗粉給調動了起來,但是,幾乎是同時,體熱也忽地一下就從腦門子、從鼻孔裡、從皮膚間竄了出去——它是屬於巴黎的,它和我的記憶一起,融在了巴黎的那些有限和無限的時空裡。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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