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北京,我與天堂一步之遙 | 上頁 下頁
二一


  還有一次在他家裡,我找他要我們一起參加英國舞會(British Ball)時的照片。他猶豫了一下,把影集拿出來,翻到舞會那一頁給我看。我一看,幾乎沒有我的照片,都是他和他朋友的,好像我是一個局外人,生怕把我放到了鏡頭裡一樣。而我那天還精心打扮了一番,特地買了一套全新的晚禮服。雖然他在舞會上時時刻不離我的左右,只和我一個人跳舞,把我介紹給所有的朋友,似乎做得無可挑剔,而且那些照片也多半是他朋友拍的,但我還是覺得很失落,

  我看著厚厚的一本相冊,問他:「我可以翻翻嗎?」他面無表情地說:「OK.」但是很顯然,他不鼓勵我去翻,只是也不願意拒絕我。

  我開始翻看他的相冊,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在中國這幾年的生活顯然是豐富多彩的,很多的party,不同的女人,有他提到過的,也有他沒有提到過的。雖然我不敢斷定每個女人都和他有曖昧關係,但是我看了確實很不開心。

  他看著我的臉色,知道我不高興,既不問,也不解釋。我開始還裝作很不在乎地笑著放下相冊,後來就懶得再裝了,馬上告辭,說要回家。他知道我生氣,仍舊不解釋,也不問,也不挽留。我就走了。

  後來這件事情我咽到肚子裡消化了,要求一個風流英俊富有的男人像一張白紙一樣等著我的出現,是不現實的。我不在乎他的過去,但在乎他的現在和將來,可我們似乎又沒有將來,那麼他現在又能給我什麼呢?

  我一直在失望、希望、絕望中反反復複,溫暖的時候多一份感動,冷漠的時候在心裡又後退一步。而且我當時心裡一直忘不了偉,一直思念著他。我經常在大衛的枕邊掉眼淚,不說話。他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擁抱著我,不問。這時,我對他的沉默和寬容又是多麼的感激。

  就算沒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讓我眷戀他的存在,至少還有一個,那就是他和我在身體上簡直是完美的一對。他迷戀我的身體,我眷戀他的溫存,我們倆在性生活上越來越默契,越來越浪漫,越來越有激情。他十分迷戀我,溫存而好奇地開發著我所有的潛力,愛護我,欣賞我,我在他眼裡是最美最性感的女人。他從來不會撒謊,也不主動說甜言蜜語,他說我性感美麗的時候,我知道他是真誠的,因為我能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滿足和快樂。

  在我們非常快樂的時候,他開始認真地看著我說:「我愛你。」

  我也對他說:「我愛你。」

  後來和他分手後的經歷使我必須承認,那時我真的不是個完美的情人。我很不成熟,既不懂得如何溝通,又驕傲到離譜。有時還會抱怨,會唉聲歎氣,會兀自患得患失,會在不高興的時候說分手。

  在我說分手的時候,大衛的態度也是冷靜的。他給我郵件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我仍舊為我們倆感到開心。我還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冷靜寬容給了我很大安慰。那時我也漸漸從上一次戀情的失落中走出來,心情慢慢恢復到平靜和樂觀的狀態。我想當時如果不是大衛,換了任何一個人在我身邊,我們都不可能維持那麼久,甚至會毫無快樂可言。

  我們一起享受兩個人的時光,運動的或安靜的時光。冬天的時候,每個週末我們都在一起,過著有規律的愜意的生活。我們會出去喝咖啡,看書,和朋友聊天,滑雪。

  開車出去時,我經常找不到路,他也不認識路標。於是就讓他的朋友開車在前面帶路,我們跟著,再帶我們回來。他有幾個朋友是在美國長大的中國人,在北京滑單板是赫赫有名的,他們快樂、瀟灑、無厘頭,和他們在一起,我很開心。

  有一次我們在滑雪場休息吃飯的時候,別人在點速食。大衛從包裡拿出一些他準備的食物,有很好吃的德國香腸、cheese等,和大家一起分享。他還拿出一個乾淨的青蘋果,和我一人一口咬著吃。他摟著我,站在滑雪場餐廳的陽臺上,看著一片白皚皚的天地,他先咬一口蘋果,然後遞到我的嘴邊。他沒有什麼甜蜜的話語,我也沒有太多激動的感受,一切都那麼自然,那麼親切。他的朋友們都很羡慕地看著我們倆,說沒有見過大衛對哪個女孩子這麼好過。

  下午才三點多,大衛就和他的朋友們說要回家了。那幾個覺得時間還早,還不過癮呢,但既然大衛說要走了,他們只好全部撤下滑道,整理物品準備回家。他們一直很尊敬大衛,大衛在北京的美國人中,友好、合群而且享有聲望。每年5月底的時候,北京會有一個以大衛自己的姓氏命名的高爾夫比賽,在北京的有點身份的喜歡社交的老外都會參加。

  滑雪結束,他的朋友們開車帶我們出去。我不認識路,更不知道大衛為什麼要早早回家。直到後來我和大衛都分手了,一次偶然和他的朋友艾倫聊天,提起這件事情,才知道大衛當時對他們說:「我的女朋友視力不太好,我不想她在黑夜裡開車。我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到城裡。」

  我當時聽了,鼻子一酸。我完全不知道他對我還有這麼細膩的心思,可是他就是不說出來。

  和大衛感覺很好的時候,我都是下意識把自己往外拉,害怕投入進去又是一場空,傷了自己。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有點害怕被愛情擊中的感覺,只要一種淡淡的、平和的、相互依靠的感覺。

  可是我又知道他不可依靠。他終究是浮萍一樣的人,我們對於生活的目標不同。他的目標是毫無羈絆的快樂和自由,相互理解的快樂和自由。而我,除了這些,還需要實實在在的東西。例如,一個家,一個孩子。

  我也和我的教授瑞蒙討論過這個問題。他是美國著名的宗教學家,經歷過兩次婚姻。他在第二次婚姻中找到了完美的感覺,他說他感謝第一次的際遇和失敗。

  教授每次從美國給我發郵件,都會把信寫得很長很長,給了我很多鼓勵和溫暖。他說,兩個人之間,如果是一個right match,還需要雙方的努力和智慧來經營,才能達到完美;如果從一開始不是個right match,即使再多的努力也是不行的。他說這話給人宿命的感覺,但是我知道他是通過多年的體驗和善心去領悟的。

  我看到了他的全家照片,裡面有他至愛的現任妻子——美麗的美國畫家Cynthia,還有第一任太太和他與第一任太太生的幾個孩子,第一任太太現在的丈夫。他把這看作是溫暖的一家。我很為他們的和諧包容感動,這張全家福是我看到的最觸動我的一張照片。

  之後和大衛在一起時,我開始有意識地告訴自己放鬆,享受生活。我沒有別的辦法。

  那年冬季我去歐洲出差,大約有半個月時間都不在北京。我在法國、西班牙開會的時候都抽空給大衛寫信,不長,不多,看起來似乎都有點平淡。

  有一天在馬德里的Westin Palace酒店,夜裡很晚的時候(北京應該是早晨),我寫給大衛的e-mail馬上就得到了回復。他說他這幾天有一點不舒服,也沒怎麼出去玩。我說,乖乖的,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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