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北京售樓小姐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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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妮可都婚了!」 「婚了有什麼關係……」 經過時,還是聽清了她們的對話。我苦笑,看來,所謂「婚」了大概就是「昏」了的意思。天下的女子如是,一旦被男子忽悠昏了頭大概才會走入婚姻的墳墓。 門外貌似客戶的一男一女正下了車向售樓處走來。 我白了她們一眼,以嘲弄的口氣說:「姑娘們,接客嘍!」 對找上門來的客戶接待工作,我們的行話簡稱「接客」。初聽有點彆扭,時間一長就習慣了,大家甚至還會為「接客」的人次增多而感到慶倖。一見客戶遠遠走來,我就這麼叫一聲:「姑娘們,接客嘍——」 我手下這些女孩子們不但不惱,反而一窩蜂地湧出來,滿面春色地迎將上去,極盡妖媚之姿,花蝴蝶般翩翩飛舞著紛紛向有潛力的主子靠攏。 16. 陳大洪所說的「銷控」也是我們圈內的行話,打個比方:購房者去售樓處看房子時,售樓小姐經常說的一句話是「只剩下最後一套了」,或者你想要的戶型沒有了。這就是「銷控」。為了把樓盤整體上賣得好,就得把大小戶型、樓層、是否朝陽、南北通透等因素綜合考慮著賣,不能一開始就把好的戶型和樓層賣光。這樣可以降低後期銷售的難度,讓最後一批客戶有挑選餘地。「銷控」掌握在銷售經理手裡,一般的銷售人員左右不了,明知有房子也不能賣。 之前雀巢賣住宅時,銷控一直是我在做,前任總監從來不管事,只管月底靠著我的團隊創造的業績提取他應得的傭金。現在換「海龜」了,倒過問起銷控來。整個雀巢規劃大約有100萬平米左右,底商的位置也相當重要,往往,買的位置就將決定你的投資是否能有高回報。因此,銷控仍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我不知這個陳大洪究竟對地產業瞭解多少,正好趁他提出的這個機會去探探底,看看他的水性深淺。 17. 陳大洪的辦公室位於售樓處樓中樓洋樓的2樓,我敲門進去,他在靠窗的地方站立著,身材頎長。辦公桌上放了一大摞圖,面前是一大張銷控表,上面貼滿了各種符號。那些符號只有我們以及手下的銷售員才看得懂。 「進來了?請坐。」陳大洪走過來把桌前的坐椅拉開,並順手把門帶上。 「嗯。」我靜待他的發言,想看他如何表演。 可恨的倫敦腔果然又來了: 「聽說你也是這個行業的bellwether(領頭羊),雖然我剛回國就坐上了總監的位置,但說起來,你還是我的前輩,這個銷控,我想聽聽你的idea。」 這個狡猾的陳大洪,竟然輕易就把皮球踢給了我。 我心裡對他的性格有點底了。然而有句話卻不吐不快,我對他說,「能提個建議嗎?」 「OK,你說。」 我白了他一眼,「不說英語你會很難受嗎?不說英語會死啊?」 「這,這個,OK,哦不,好,以後我儘量少說……」海龜猝不及防,有些結巴,大概沒料到我會直率到這個程度,但他似乎馬上妥協了。這樣也好,我實在是對他的語言模式忍無可忍了。 「入鄉隨俗也得看地方,是吧?!你到美國怎麼說我都沒意見,可這是中國,說中國話行嗎?」 事實上,我巴不得全世界人民都掀起學說中文的高潮,教委最好立刻取消中國學生必須考試英文的規定。現在,中國幾乎所有大中小城市的幼稚園都跟國際接軌改雙語了,3歲的孩子連母語「阿波此得」還沒念明白,居然要講英格利西,這不是瞎掰嗎?! 當然,這還不算最可惡的。令我最無法忍受的是,但凡想考碩士、博士,必須得過英語四六級這關,倘若英語不行,就算你專業再好也沒用。聽說,畫家陳丹青被聘為清華博導之後,幾年沒招到一個學子,其罪魁禍首就是英語:陳丹青看中的學生雖有畫家的天分,但因為外語不過關,就是招不進來,即便招進來也拿不到學位。到底是專業重要還是英語重要呢?這種本末倒置的事情,什麼時候才能得到糾正呢? 我時刻準備著,等待中國繁榮昌盛世界人民爭相學中文那一天,屆時,我得想法改行啊,怎麼也得進大使館工作幾天,我得想著方兒地讓辦簽證的那些老外考考中文四六級,最要緊的聽力題記好了:周董的歌算簡單吧,《雙截棍》聽兩遍,《菊花台》只能聽一遍,我得告訴丫這就是中國人最正常的語速,口試叫丫唱京劇,閱讀理解叫丫聽廣東話。你們不都想上長城當回好漢嗎,行啊,考不過就不給丫簽證,讓丫爬不了長城做不了好漢! 「是,是……」海龜不停地應聲,他倒不笨,索性連「嗯哼」也拋棄不用了。 拿過那些圖紙,我一一指給他看,並在這周要保留的地方都紛紛做上記號,海龜站在我身旁,離得很近,他不停地「是,是」,表示在仔細地傾聽我的發言。 待我說完,他竟然一點也沒表示出相反的看法,便說:「你定得相當不錯,就按你說的辦吧!」 暈菜,這就是海龜空降兵嗎?看來他擅長使的是「馬屁大法」,只消誇我幾句,利用我良好的職業素養為他打前鋒,又跟前任總監一樣,當個蹺腳老闆,真是享福的命啊。 海龜慢慢地收拾那些圖紙,仿佛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聽說,你都結婚了?」 「是啊。」我淡淡地答。 「啊,真是沒想到,像你這麼年輕漂亮的小姐,這麼早就被套牢,真是非常地遺憾啊!」不知為什麼,海龜的言談總是令我有些反感。大概從小到大被人誇漂亮的次數太多了,這種方式也會叫人想吐吧? 「呵,遲早都要走這一步,早晚又有什麼值得希奇的。」我對早婚晚婚一向沒什麼疑義,早晚都是一樣,只要自己覺得合適就成。 「可惜可惜——」海龜歎口氣,表演般地說「相見恨晚呐——」 「陳總監少開玩笑了!」我板起了臉。 「好吧,公事談完說說私事,晚上有時間嗎,請你吃個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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