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北京桂花陳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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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子給我們介紹的時候,小米輕輕的沖我們點了一下頭,嘴唇往上擼著,那個表情看上去很像是笑的樣子,那其實只是一個很矜持和漠然的表情。她手上夾著一根綠木耳,然後迅速地轉過頭看著佳子。我知道像這種招呼,是可有可無的,我遇見過很多次這種首次見面的形式,臉上堆著笑卻絲毫不在意聽見了什麼,很多次我連對方的名字都沒有記住,準確的說不是記不住,是根本就沒打算記。有時候我一看見那些譬如:怎樣讓別人在第一次見面時對你印象深刻等名字的育人文章就想笑,這種事情還他媽的讓你來教我!如果真有人要看這種書的話,還不如去找塊石頭碰死,人啊,大家都是人,心知肚明就可以了,還寫些這種傻逼文章來騙人,真是你把我當豬啊,我比猴還精呢! 小米對邵剛點頭的時候,邵剛滿臉嚴肅的望著她,舉了舉酒杯,隨即就把臉轉開了。丫是在欲擒故縱吧。我心想著,不對啊。這種美女級人物邵剛怎麼說也會厚著臉皮說幾句,怎麼就裝得像個正人君子似的呢。我搖了搖頭,沒想那麼多,拿起了話筒,那是黃耀明的《春光乍泄》,我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摟著邵剛唱將起來。 佳子坐在沙發一角端著酒杯摟著小米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個不停。我知道她肯定在說她那些不願意告訴我的事。小米不時的摸摸佳子的長髮,細心聆聽著。 159. 淩晨四點多的時候,我們到鬼街去吃宵夜,邵剛又帶我們去吃水煮魚。我和佳子坐在這邊,小米和邵剛坐在了另外一邊。面前是一口大鐵鍋,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紅尖椒朝天躺著,熱騰騰的蒸汽浮搖直上。佳子的眼睛哭得像個兩個紅櫻桃,腫脹得很。酒菜上座後小米端起一杯啤酒,沖我說,何為,我兩年沒回北京了,我不在北京的時候,謝謝你照顧她,她挺喜歡你的,謝謝你。我微笑著端起酒杯和她一飲而盡。邵剛在對面神色黯然,隱然是喝多了。我們聊了一些關於深圳的天氣和北京的比較,還各自開了一些無關痛癢的玩笑,小米和佳子更是回憶起了她們少女時代的驚豔故事。據小米說,她們兩個當年是最好的拍襠,我問她是什麼意思,她說她們當年總是形影不離,沒有男人不為她們著迷的,看著她們現在這樣,再往回退六七年,確實是不由得我不信。儘管這就像兩個老大爺們光著膀子、舉著蒲扇坐在巷子口回憶自己曾經叱吒風雲打遍銅鑼灣一樣無聊。當她們聊到李浩的時候,開始我大口大口的喝著啤酒,左顧右盼的。 聽上去小米好像對李浩極無好感,口裡罵罵咧咧的說,我們家佳子這麼漂亮的姑娘給他,真他媽的是他前世的福分,他還敢在外面胡搞瞎搞,佳子你就是笨,笨得不可救藥,我他媽的恨死他了,你看原來我們多好,你跟他在一起之後,我去深圳什麼時候還給你打過電話,那種男人,他媽的嘎嘣死在我面前,我眼都不帶眨,小氣得要死。佳子在一旁靜靜的望著魚湯發呆,口裡還喝著啤酒,時不時臉上還苦笑一下,也不辯解。我似笑非笑的聽著她倆的對白,不時的玩著手機中的貪食蛇遊戲。中途的時候,邵剛晃悠悠的站起來了,他直著身子開門出去了一會,回來的時候,他仍然坐在那裡沒有說話。但我轉身去上廁所的時候,正好看見邵剛在桌子下面給小米的那邊塞煙,儼然是兩包綠木耳,再看桌子上,小米的那包已經空了。 小米還沒有注意,我站在拐角處看著邵剛,想笑又笑不出來,邵剛塞完煙的時候正好一眼看見我,儘管他一臉泛紅,但他那一瞥的眼神犀利有神,這丫他媽的裝逼裝得真像!我們在空中對視了一眼,笑了。他皺著眉頭沖著我眨了下眼,那一瞬間神采飛揚,我看著他的頭慢慢的朝著小米的方向搖搖欲墜的倒了下去,我心裡笑死了,又作不得聲,只好安安靜靜的又走過去,坐在佳子旁邊,等著看戲。過一會,小米伸手拿煙的時候,發現沒了,剛準備起身,卻發現旁邊又多了兩盒,她斜眼瞥了邵剛一下,嘴角不易察覺的微笑著,眼神光亮一閃,瞬間又恢復了自然,她摟過邵剛靠在她肩上的頭,用手撫摩了兩下。佳子說,邵剛醉了吧,平時看他挺能喝的啊,不會是今晚上他的事不太順吧。我抽了口煙,對佳子一本正經的說,他,他今晚順著呢。 160. 我常常會健忘,常常會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關門下樓的時候甚至會懷疑自己是否真正關了門,從關上門的那一瞬間開始懷疑,直到走到樓下再轉身上來推推門結束。手機響的時候我常常會翻遍所有的口袋才能找到它,所以我的包裡永遠是亂糟糟的,人也是急哄哄的。此類種種情況常常會讓我精疲力竭,每每花時間擺放整齊,可不到一會,就一切還歸自然。佳子說那是因為我缺乏安全感。只有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會常常懷疑自己所做的事情。如果這種狀況嚴重就可能變成強迫症,強迫症再嚴重就離瘋不遠了。她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安靜而又溫柔,長髮披散在肩上,細長白淨的手指上煙霧繚繞。她說她會讓我有安全感的,一定會的。我看著她的眼睛,肯定而又倔強。我就相信了。 她在年後不久,開始整夜整夜的出現在我那裡,有時乾脆連著幾天都不回家,只有她媽打電話催得她不行了,她才回家去一趟。我買爛桔子的那一天,手機沒電了,她在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我回來的時候看見她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一襲黑衣,長髮披肩,夕陽打在她的臉上,她正在看著樓梯口旁的幾個小姑娘跳皮筋,她抽著煙,看著她們不時的咯咯咯的笑著,眼神活潑而又亮麗。我在她家裡曾經看過她小時候的照片,那是一個五官精緻長得就像婉君似的伶俐小姑娘,像我小時候暗戀過的那些小女生一樣,漂亮而又乾淨,還帶著小女生固有的矜持,真是迷死人了。那天的傍晚我走向她的時候,她在夕陽中起立,朝著我張開雙臂,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臉上印著斜陽,小嘴嘟著,眼睛裡卻透著一股小女生的可愛神色。我抱著她一口氣上了六樓,累得都快喘不過氣了,她還咯咯的笑著,使勁的拍著我的頭,邊拍邊說,駕駕駕,駕―― 後來我把鑰匙給了她,於是從此以後在我半夢半醒之間,她經常出現了,我眯著眼看著她要麼就是她坐在我的電腦前,看我頭天晚上寫的東西,要麼就是在廚房裡叮叮噹當,有一次,她緊貼著我的臉,睜大眼睛望著我,用她的頭髮在我的臉上劃來劃去,癢癢的,我眯著眼一看,她的眼睛本來就大,再近了,就感覺像兩銅鈴似的,我嚇得往後一縮,一個噴嚏打了出來,她抹著臉氣急敗壞的一邊打我一邊說,你個死何為,早上起來口臭死了,還往我臉上吐唾沫,你找死啊。我邊笑邊躲,最後躲不過了,只好被她壓在身下,被她生生施展出了一把韓家大小姐的十八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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