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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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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經超出了控制,熊天平惱火地盯著趙根林的下身,犯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密佈著燒灼而起的水泡,頂點已經焦黑,更可怕的是,張來弟不知道從哪里弄了根鐵絲,從其間橫串而過,再擰成一個死結。 這事已經變成一場連他都不能忍受的噩夢了。他第一反應是想伸手去解開那個鐵絲,才稍一擰動就引起了新的慘號,最後,他趕緊手忙腳亂地先把人從窗戶上解了下來,手銬剛一鬆開,那個扭動的軀體就一頭栽倒在堅硬的水泥上,發出一聲鈍響,兩隻胳膊卻像風乾的翅膀,凝固在展翅飛翔的姿勢上。 栽倒時犯人的頭磕在地面上,發出沉重的咚的一聲,但頭顱的主人毫無知覺,像一隻倒在地上的飛禽標本。熊天平關好門,拿老虎鉗將鉛絲絞斷。趁著機會,他一咬牙把鉛絲的殘端抽出來,濃濃的兩股黑血頓時蜿蜒而出,那昏死著的身體也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熊天平自己也跟著哆嗦了一下,鐵絲差點沒甩出去。但即便如此,趙根林也沒再動彈,嗓子卻只像夢囈似地,沙沙地又咕嚕了句:「在那兒。」 熊天平唾了口唾沫,才發現嘴巴幹得發苦。他噁心地看了一眼手裡的鐵絲,本能地想甩進一邊的廢物簍,良好的職業習慣控制住了他,從桌上扯下一頁紙,將鐵絲包了起來,揣進了褲兜。 28 上船 在二十年的刑警生涯裡,對犯人動手早已不是第一次,但這樣心慌意亂卻是第一次。熊天平走出辦公室大樓時,才發現自己也像挨了一頓重重的拷打,後背心汗水直淌,襯衫都濕透了,一雙腿邊走邊彈棉花似地打哆嗦。他並不怕見血,兇殺案哪年都得見個幾起,最慘的滅門案,鮮血把臥室裡的拖鞋都漂起來了,白花花的屍體橫七豎八躺了一屋子,他也毫不打怵。做完現場勘察,抿一口酒下去,一個人就能在兇殺案現場蹲點蹲上一夜。 他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馬春山,順便瞟了一眼時間。 12點15分。 手機只響了一聲就接通了,簡直就像在等著他的電話似的。 熊天平想了想,說:「你在哪裡,我們見面說。」 馬春山聽這口氣透著沮喪,不像是有好消息,猶豫了幾秒,似乎捂上了電話在請示什麼人,過了會,才說:「那你過來吧。到錦繡花園9號。」 熊天平掛上電話。才涼快下來的脊背又辣辣地冒出汗來。 那不是吳扣扣的淫窩麼。 前天夜裡和張德常他們夜訪吳扣扣時,那滿室的豪華與曖昧,頓時像一股火焰似地燎著了他的胸口。說真格的,大約在五六年前,這女人像只八腳蜘蛛似的糾纏著他時,可真沒想到她會有這麼發達的一天呢,光那套房子的裝潢,就得四五十萬吧。那會兒他熊天平已經是刑警隊副隊長了,這女人從外地回來開了一家泡腳房,托了人送禮打招呼,想在公安上找個靠山。七轉八轉拜到他的門下,纏磨著要請他吃飯喝酒,一坐下來,就非要挨著他坐,當著滿桌子陪客的面,她就敢把手從桌布底下伸過來,摸上他的大腿,直搗黃龍。熊天平坐立不安,她手上不停,面上還在談笑自若,熊天平哪吃過這等真章,她的手攻勢如潮,沒等開始走菜,他便全線潰退,繳械投降。她這才抽回手,勾了他一記媚眼:「熊隊長,你還真是個爽快人啊。」 熊天平不是沒動過包下她的念頭,這娘們雖然年紀大了點,但一身騷功簡直是萬里挑一,但半路上殺出來個江勇,把她弄了過去,吳扣扣見江勇黑白兩道都能走動,手下也有一票兄弟,場面上就跟了他,不再敞開了批發自己了。熊天平自問爭不過江勇,再說就是爭得過,也犯不著,也就丟開了這番心思。 再後來,山不轉水轉,鑫昌房地產開發公司到了白綿,吳扣扣這個土生土長的妞兒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外資方的代表,成了這家據說資產億萬的房地產公司的副總經理,進進出出是寶馬香車,住進了全白綿最高檔的住宅區,更離奇的傳說是,現在背後挺她的人不只是江勇了,而是江勇見了都磕頭下拜的主兒——新來的市委書記齊大元。齊大元的老家不在白綿,夫人也沒有調到白綿,據說齊大元日常休息都是在錦繡花園9號,而錦繡花園也隱隱成了市委辦公室之外的另一個行政中心——據說只有跟老齊最鐵的人,才能在吳扣扣門下出入呢。 按響錦繡花園9號的門鈴時,他心裡滾過一陣悸動。現在,他,熊天平,也已經打進了這層最核心的圈子裡。所以,無論如何,趙根林這件事,要綁死了馬春山,萬一出了紕漏,要下水大家一起下水。馬春山說的那番包裡有現金的鬼話,只能信一半。馬春山說到底還就是老齊的一條狗嘛,那個包裡肯定還有大文章,而且根子多半是通到齊大元身上。他熊天平替他們背了這麼大的一件事,絕對不能憨做槍頭。 兩條獵狗無聲無息地逡巡過來,眼睛在黑暗裡閃著綠光。 他趕緊往後站了一步。 來開門的是馬春山,他一出樓門,兩隻黑皮獵狗就搖頭擺尾地貼了過去。看樣子,外面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 吳扣扣也沒睡,不過讓人稍微失望的是她這次衣服穿得整整齊齊,雖然也是居家衣裳,一件粉色的絲絨上衣和一條同色的絲絨褲子,像電視裡的闊太太似的,歪在正中那只長沙發上,雙腳擱在沙發頂頭,一雙精緻的竹屐掛在腳尖上晃悠,見他進來,只懶懶地指了指對面的茶几:「坐,桌上有水果,自己拿。」 熊天平倒趕緊謙遜地招呼:「沒事沒事,我自己來。」 他看了看馬春山,吳扣扣沒有回避的意思,馬春山也開門見山:「那小子吐口了沒?」 看樣子馬春山並沒有要瞞著吳扣扣,熊天平只得說:「沒有……出了點意外。」 吳扣扣從沙發上坐直了,熊天平儘量不去看她那柔軟的上衣勾勒出的曲線,簡潔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你確定他不是裝瘋賣傻?」吳扣扣懷疑地問。 熊天平瞥了她一眼,心裡罵了聲臭三八,換你試試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為了讓馬春山和吳扣扣確信他辦事的努力程度,他索性從褲兜裡把那個紙包拿了出來,吳扣扣尖叫一聲:「別往我的茶几上放!」他只得把那個血污了的紙包攤在自己膝蓋上給他們倆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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