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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破碎的家

  開學讀書的日子過得很快,一個月眨眼間過去了,她的助學貸款毫無意外地批下來了,現在只需忙自己的讀書和生活費用,她就可以度日了。

  一個月,認識了許多新同學,望舒因為比這些孩子大了七八歲,又多了吃了生活中無數的苦頭,所以跟這些初出高中的半大孩子並無多少共同話題,只是因為蔡茁是開學第一天就認識的,所以相對來講,更熟一些。後來她花十塊錢買了一輛破自行車,又在學校小廣告上找了兩份家教教小學生,忙得毫無空閒參加新生的各種社團和活動,又因為她掏不起住宿費不在學校住宿,跟所有住校的同學都不熟,兩者加起來,她已徹底地游離于這一級新生的圈子之外。

  每天從家裡所住的城東趕到學校所在的城南去上課,很早就要起床,她的那輛破自行車只騎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被人偷了,她只好又花錢買了一輛更破的,除了鈴鐺不響,到處都響,還時不時在路上罷工,無緣無故騎不動了,她就得推著這輛老爺車一路走到學校去,累得半死不算,還總是遲到,給上課老師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

  所以她只好辦了公交學生卡,花些錢省的遭罪,既不給小偷買車,也不用操心修車了。

  忙著課業,忙著打工,忙著生活中種種的瑣碎,相比當初在家種地時的辛苦,這城市的生活對她來講,是另一種忙綠。

  此時冷飲店的生意進入淡季,不再需要幫手,她因為跟老闆兩口子處的不錯,那個老闆娘尤其喜歡穩重的望舒,就把她推薦去了旁邊的一家小飾品店,週末兩天在這裡賣飾品。望舒在這裡認識了不少打工的女孩子,內中因為跟蔡茁兩個人是同班同學,又一起在步行街打工,所以格外地熟悉。

  認識蔡茁的這兩個月,望舒見她不管天候,總是穿著寬大得像袍子的衣服,綠色的半大衣,橙色的大袍子,灰色的直筒服,沒有一件不是大的嚇人,她還習慣性的把手放在胸前,嘗試著隱藏起身子,開始望舒不明所以,直到有一次兩個人一起去廁所,她見蔡茁把手抬起攏頭髮,才隱約猜到原因。

  蔡茁的胸部太大了。

  青春,總有些尷尬不停地重現。

  當年望舒初進大學也曾經以剛剛發育的身體為恥,總是聳肩聳背地想盡力藏起來,成長發育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並不可恥,可惜只有成長過了的人才能懂得這個道理。

  為什麼這些本應該由我們的母親告訴我們的道理,她們全都疏忽了呢?

  望舒擦乾手,從鏡子裡看著蔡茁,似乎不經意地問她:「蔡茁,你身材很好,為什麼要把背弓著?」

  蔡茁看瞭望舒一眼,有點兒意外,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後來想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噴怒了,「因為男的噁心哪。」她皺著長長的眉,惱怒地說。

  望舒哦了一聲,青春,除了相似的懵懂和青澀,想不到連恐慌和害怕都那麼相像。

  「也不用這麼偏激,何必因為別人的變態而懲罰自己?」她笑著對蔡茁說,五年過去了,當年的那個總是弓著背的葉望舒已經長大了。

  蔡茁顯然不太願意討論這個話題,她擰著眉毛,滿臉通紅,低著眼睛不肯說話,隔很久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我是F。」

  「啊?」望舒出乎意料,不懂。

  「F杯。人家都說F是FAKE,可我這個是真的F,我曾經想過去做縮胸手術,可後來我爸跟我媽離婚了,我們沒錢了。」蔡茁輕輕地說,聲音裡都是煩惱,「其實就算有錢,我媽也不會讓我去做。」

  「做什麼手術啊!」望舒吃了一驚,想不到蔡茁竟然這麼在意。

  「我受不了那些男的看我的眼神!男人最噁心!」蔡茁眉眼間全是羞憤,估計從小到大,吃過不少虧。

  「也有好男人的,你別偏激。」望舒安慰她。

  「望舒你不知道,當初我們家有錢的時候,我媽本來想讓我去國外讀女校,可我身體不好,就沒去。後來我爸被小三拐走了,我跟我媽沒錢了,就哪兒也去不成。」她說到這裡,歎息著問望舒,「望舒,你比我大一些,你說男人怎麼這麼噁心呢?我爸那個小三才二十一歲,我爸都五十六了,他們在一起跟父女似的,真不嫌丟人!」

  望舒歎了口氣,無言可對,很久才低聲道:「人跟人想的不一樣,或許有人覺得錢最重要吧。」

  「是啊,本來我們家過的挺好的,就這麼幾年我爸發財了,家就散了,當初我媽是個出名的美女,我爸用盡了各種法子才把我媽追到手。如今她年紀大了,臉上有皺紋了,男人就被年輕的搶走了。我媽開始的時候想不開,還自殺過好幾次呢,我到底也不會原諒我爸……」蔡茁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顯然她跟母親關係十分密切,因為年輕容易激動,眼淚在眼睛裡滴滴轉,一會兒就淌了下來,她用大袍子的袖子用力抹。

  望舒心裡歎息了一聲,自己的花心父親何嘗不是如此?母親精神上不太穩定,整整五年足不出戶,甚至「癱瘓」在炕上一年有餘,就是因為受了父親亂搞的刺激,她習慣性地甩甩頭,把自己的傷心藏好,壓在心靈角落裡,不去想它,伸出手拉著蔡茁道:「別傷心了,今天你還要給人家收拾屋子,我晚上也要家教去,我們先看一會兒書去。」

  蔡茁點頭,伸手把眼淚擦了,用涼水洗了臉,兩個人一起去看書。她們從圖書館出來,約好了第二天西方文學課上碰面,蔡茁先跟望舒告辭,急著去給做鐘點工的人家洗衣服打掃衛生,望舒則隨便吃了點晚飯就去家教了。

  平安的夜

  西方文學是整個外語教育學院第一學年最輕鬆的課,任課的于老師剛剛博士畢業,年紀跟望舒差不多,尚帶著年輕學者的倜儻風流之氣,上課從不點名,學生愛來就來,不來他也不管,學年結束的考試,能過都給過,絕對不難為學生,所以他這節課很多人缺席。

  望舒道學校來不是混學位的,缺席任何一節課對她來說都是莫大的損失,生活裡還有什麼比讀書學本事更重要呢?她早早趕到學校,坐在階梯教室的後面,等上課的于老師走進來,她沒看見蔡茁,心裡有點兒納悶,但想著蔡茁也許像別的同學一樣,缺席這節課罷了,心裡並不如何著急。

  可等到下一節精讀課時,蔡茁仍沒出現,她才隱隱覺得不對,問了跟蔡茁同宿舍的一個女生宿舍號,她趁著課間休息時跑去宿舍招人。

  此時正是上午上課的時間,女生宿舍樓裡十分安靜,望舒按著門牌摸到蔡茁宿舍門前,聽裡面毫無聲息,她敲門道:「蔡茁,蔡茁,你在裡面麼?」

  門裡有腳步聲,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只見蔡茁眼睛通紅,頭髮蓬亂地站在門口,好像整整哭了一個晚上,臉都腫了。

  望舒嚇了一跳,驚道:「你怎麼了?」

  蔡茁轉身出屋,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肯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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